而裴缺初初住校很多不适应。
他宿舍里的舍友不洗袜子,一天换一双堆在盆子里,隔几天又重新拿出来穿,长此以往,周而复始。
宿舍里不通风时一股脚臭味,通风时脚臭味被吹到四周,臭气熏天。
到裴缺值日时,他把那些袜子全扔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舍友找了一圈,裴缺坐在桌前低着头写作业,充耳不闻。
没有找到袜子,舍友发了一通火,心里也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但是没人敢得罪裴缺,裴缺是班长,又是舍长,宿舍里的几个考试时全都仰仗着裴缺。
因为有前车之鉴,宿舍里总算没有成山的臭袜子了。
裴缺舒了一口气,嗅到窗外吹进来的花香。
闲暇之余他多数是在想简言。
这里的人都很友好,虽然不深交,也过得去。
可裴缺还是想简言。
夜深时,他裹在被子里,嗅到被子里一股尘埃味儿,并没有熟悉让人安稳的味道。
明明他都已经把家里的洗衣液带到学校了。
可他总觉得味道不一样。
他听着舍友震耳欲聋的鼾声,有点想哭。
裴缺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蜷缩着身子。
哥哥才不会打鼾。
他吸了吸鼻子,手指摸到冰凉的手机壳,想给简言打电话,可他不敢打。
哭鼻子很丢人,而且哥哥有可能也睡觉了。
心里这样想着,裴缺手指一颤,不经意地拨出了电话。
裴缺吓得手忙脚乱,连忙要挂断。
但手机只响了两秒就被接起了。
他一顿,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试探道:“哥哥。”
简言嗯了一声,声音微微压着。
裴缺弯着眼,他抱着手机从床下下去,躲在洗手间里。
傍晚的风吹来,九月初的A市还是十分炎热的。
简言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
他摸到床头柜上的眼镜:“怎么大晚上还不睡觉?”
裴缺靠在窗前,风吹过他的发丝。
他抿唇,可怜兮兮道:“睡不着。”
简言轻喘了一声,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他咳了一声,压着自己的嗓子:“睡不着就数小星星。”
裴缺嘟囔:“数了,但还是睡不着。”
“舍友都要打鼾,很大声。”
听到简言的声音,裴缺很明显放松下来,喋喋不休地开始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对面没有回复,裴缺小声地叫了一声“哥哥?”
简言似乎如梦初醒般地应了一声:“打鼾声大,我网上给你下单个耳塞,到时候寄你学校。”
裴缺弯唇笑,高高兴兴地应道:“好。”
不过很快他注意到简言的不对劲,有些担忧:“哥哥,你是感冒了吗?声音好像都哑了。”
简言晚上睡觉不老实,裴缺在家时,很多次都是裴缺醒过来给他盖被子。
简言蓦地睁开眼睛,额头冒着细细的汗,他哑着声音,手指轻颤,忙道:“我没事,可能是最近降温,有些受凉。”
正巧此时一阵风吹来,风里夹杂着夏季的余热。
裴缺有些纳闷,明明还是很热,怎么会降温了?
他有些不放心:“哥哥,能打视频吗?我想看看你。”
简言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行。”
怕裴缺多虑,他补充道:“我都睡觉了,没开灯。”
裴缺有些失落,也没有多想,轻声叮嘱道:“那哥哥明天要去拿药,多穿衣服,不要感冒了。”
他有些不放心,干脆道:“你一定不好好吃药,要不我明天请假回家看你?”
简言吓了一激灵,坐起身安抚道:“我真没事,你好好学习你的,我是成年人,哪用得着你关心!”
他声音严肃了,好像比刚才清明了不少。
裴缺这才放下心:“那好吧。”
他还想和哥哥说些什么,但哥哥好像有些累了,声音模糊地跟他道声晚安,便挂断了电话。
裴缺站在窗前,抱着手机,甜滋滋地笑了笑,才转身回了宿舍。
而简言此时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双目失神地盯着天花板。
好半响才坐起身,有些恼怒地捶了捶自己的手。
本来是不想接裴缺电话的,正到关键时候,但手比脑子更快,他不想接的时候已经迅速接起了。
还好裴缺不懂事。
要是懂一点,知道他刚刚在干什么,他这个当老父亲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简言把脸埋进被子里,哀嚎一声。
他也不想,但好不容易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憋了整整一年,简言实在没忍住,他好歹也是个功能正常的成年人啊。
做完心理建设,他趴床上平复心情。
半响后才翻身起床收拾地上的卫生纸,随手拿一条裤子进了卫生间。
第13章
周五放学,裴缺收拾东西马不停蹄地回家。
他上了公交才勉勉强强地平复下跳动的心脏。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哥哥,他就想插上一对翅膀,立马飞回去。
但这样的心情在走进小区的那一刻便灰飞烟灭。
裴缺背著书包,看见蹲在门口的宋微言。
宋微言时时刻刻盯着大门,看见裴缺立马站起身。
他蹲太久,腿有些麻,下意识地就要扑向裴缺。
裴缺微微后退,宋微言扑了个空。
他倒是没在意,兴奋道:“裴缺,你回来了。”
裴缺眼里带着不耐,他向前走了两步。
一楼的刘老太在窗户透气,看见裴缺喊了他一声。
裴缺的脚步一顿,转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刘奶奶。”
刘老太高高兴兴道:“雀雀回来了?你哥哥今天加班,他让我跟你说一声,你晚上来我家吃饭。”
裴缺抬眼,抿唇:“好。”
“我先回家放行李。”
刘老太诶一声,转头看见旁边的宋微言:“这你同学啊?”
宋微言张了张嘴,裴缺便抢先道:“不认识。”
刘老太也没多想:“行,那你放了行李快点来。”
裴缺一把拽过宋微言,把他拽进楼道里,避开刘老太的视线。
宋微言见裴缺终于搭理他了,有些惊喜:“裴缺你还有小名啊……”
下一秒,他被甩在墙上,额头撞在墙上撞出血。
他吃痛地龇牙咧嘴,不满地抱怨:“裴缺,你下手怎么这么重。”
裴缺冷眼看着他,他比宋微言要高半个头,又站在楼梯间上,他低眸给宋微言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宋微言气势一弱,嘟囔道:“你怎么这么凶啊,我这不是许久没看见你了吗?专门来看你。”
裴缺攥紧拳头,脑子里响起简言的嘱咐。
让他不要惹事。
他也不敢给哥哥惹事。
所以一直以来面对宋微言,他能躲就躲,但他实在厌恶至极。
宋微言见他一言不发,有些怂,但也知道裴缺只是纸老虎又不怕了,他挺直腰杆:“你不要那么凶嘛,你哥哥知道你这么凶吗?”
裴缺脸色一变。
宋微言自知自己让裴缺感到害怕了。
宋微言从小就在贫民窟长大,他懂得察言观色。
在公司里见到裴缺和他哥哥时,他就知道裴缺一定很喜欢他哥哥。
宋微言有些得意,哼一声:“你不想让你哥哥知道你那么凶,你就陪我玩玩儿嘛,我又不让你做些什么,你辅导我功课……”
他声音一滞,因为他被人掐着脖子。
宋微言瞳孔一缩,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裴缺。
和他同龄的少年,冷着一张脸,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浮动。
像是掐着一只蚂蚁。
宋微言呼吸不上来,他脸逐渐涨红,变青紫,他张了张嘴,稀薄的空气没能缓和,他连句话也无法说出来。
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只能凭借本能想挣脱裴缺的桎梏。
就在宋微言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脖子上的那只手突然松开,把他甩到一边。
宋微言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他也不过是刚刚上初中的小孩儿,哪遇到过这种事。
等反应过来,恐惧感涌上来,张开嘴巴就要哭。
裴缺则是愣在原地,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轻颤。在宋微言张嘴的那瞬,他转头看向他。
宋微言陡然像是被遏住喉咙,哭声顿时全咽进去,要哭不哭的,滑稽又可笑。
裴缺背著书包,他攥着自己的手指,低眸扫一眼宋微言,冷声警告:“不要提我哥哥。”
“十四岁前杀人不犯法。”
他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转身上楼。
楼道里鲜少有人路过。
宋微言趴在地上,眼里的恐惧还未退散,直到裴缺彻底消失在眼前,他才像活过来的捂着嘴巴哭。
哭着哭着怕碰见下楼的裴缺,宋微言连忙起身背著书包一路小跑出小区。
活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他。
——
裴缺把行李放好,从窗户往下看,看见宋微言跑出小区,他塌下肩膀,有些懊恼。
他冲动了。
不知道宋微言会不会去告状。
要是被哥哥知道,哥哥会不会厌恶他今天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