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衣衫我看看。”沈屏不信他的话。
谢疏手指一颤,有些犹豫,但在沈屏的注视下还是慢慢的解开上衣,露出胸膛前一大片淤青。
“宋渟这家伙下手也太重了!”沈屏面上有些不快,原以为只是两个家伙之间闹了龃龉,一时冲动动了手,但没想到谢疏身上的伤这么严重。
“你松手。”沈屏挡开谢疏掩饰的手臂,将衣衫又往下褪了褪,这一下直接将好几处伤显露出来。
肋下,腰后,脊背,还有小腹……大片大片的青紫看着就触目惊心。
本以为二人没有动用灵力会好些,可没想到实打实的拳打脚踢才更严重,每一处伤都看得沈屏心中一痛。
“你……刚才怎么也不说,一直忍着打算等我走了自己再胡乱地处理一下吗?”沈屏盯着谢疏,面上又是心疼又是不忍,“是不是以前也这样敷衍着,我不问,旁人不管,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谢疏很想反驳他没有,但是他心知沈屏最不喜别人撒谎,遂咬着唇不语。
权当是认错了。
可是他这认错的态度沈屏更加不满,“只知道忍着,连给我说一句疼都懒得说吗?”
“我没有。”谢疏下意识否认,但是否认之后他又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遂沉默着,半晌才声音小小的说,“你还说我,连师兄你自己都是这样,我最多就是犯了和你一样的错误……”
他这「狡辩」又软又乖,沈屏忍了忍,结果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疏抬头看他,却被沈屏狠狠瞪了一眼,“就你长了一张嘴!竟然连师兄都敢说教了?”
“不是说教,”谢疏撇嘴,“我只是实话实说,师兄却不承认……你作为师兄这样以身作则,所以怪不得师弟我有样学样……”
“啧,你这小子,还教训起我来了,师兄说一句你顶两句,怎么,要以下犯上吗?”
沈屏难得见谢疏这副模样,好歹看见他「顽劣」的一面,一时之间竟不知是新鲜多些,还是庆幸多些。
庆幸谢疏能在各种为难中尤能保持一颗开朗的心。
二人一边插科打诨,沈屏也不忘拿了药小心给谢疏处理伤。
由于淤青的地方实在太多,而且有两处还破皮流血了,所以为了能更好的看伤,沈屏直接将谢疏衣衫剥尽。
然后他微微惊了下。
没想到看着瘦削的家伙褪了衣衫竟然是一副劲瘦有力的身躯。
沈屏发呆的这一下让谢疏再度红了脸,他讪讪的,以为沈屏瞧着自己是不太满意,便唯唯诺诺地开口,“其实我比起刚入宗门时已经变了不少……”
“包括长的那一点点肉吗?”沈屏竟然忍不住捏了下谢疏的腰,啧啧称叹,“小家伙长大了啊……”
谢疏闻言只觉无奈,“师兄你比我也只大了五岁而已。”
“大一岁也是大,况且我是你师兄,简而言之也算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了。”
“哦……”谢疏说不过他,便识相地闭嘴,然后任由沈屏小心地往他伤处抹药。
“这两日先不要沾水,免得伤口更严重。”沈屏指腹是暖的,谢疏肌肤长时间暴露在外边却是凉的,被沈屏这么一碰,谢疏眼皮子一跳,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攥紧。
“我说的你记住了吗?”沈屏等不到谢疏回答,疑惑的看他,就见这家伙一双漂亮的眸子闪烁,像是偷偷做了什么坏事似的,愣是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想什么呢?”沈屏起身,抬手敲了谢疏额头一下,“小小年纪心里也不知道存了多少事情,不怕累着脑袋,到时候痴傻了都不会修炼了。”
“不会。”谢疏垂眸,“修炼好了才能替师兄分忧,我不敢懈怠。”
乖顺的模样让沈屏瞧着手痒,他便顺着心意,掐住谢疏的下巴,逼得对方抬起头来,然后自然而然的二人视线交汇。
沈屏认真地看着谢疏,“和掌门的想法一样,我不求你一心修炼不问俗事,人活一世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也有数不尽的烦忧,所以你应当在合适的时间开开心心做你愿意做的事情。”
“不论这事情对旁人而言有没有益处,谢疏你应该只做自己。”
“我当初带你来宗门不是为了壮大宗门,也不是为了帮我分忧,”沈屏一字一句道,“便如掌门那时收我入门,只是为了让我有栖身之处,能……有个家。”
“家?”谢疏眸色动了动。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家,就是沈屏说出这句话之前他也没有真正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外边游荡得久了,谢疏很多时候与从前的沈屏一样,没有落地生根的愿求。
好像活着就是如同凡世之人要一日三餐似的,循规蹈矩,别人说你要活着,他便活着了。
如此简单,又……如此无趣。
“有时候,我能从你的身上看到我的影子,”沈屏这样说,他看着谢疏,“我们有相似的身世,但是……还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谢疏侧目。
“哪里都不一样,”沈屏笑了下,“你比我坚韧,比我懂得隐忍,比我更要通透……但是也要比我更冷漠。”
“我……”谢疏有些慌张,“师兄我不是……”
“别急,听我说,”沈屏还是笑着,“冷漠不是坏事,很多时候我们总要遇见别人有意无意的中伤,那时受到伤害不可避免,所以心硬一点,或许于自己而言更好些。”
“起码,受到的伤害能少些。”沈屏拍了拍谢疏的肩膀,“所以我更希望你心中开怀些。”
谢疏怔怔的,他没有想到沈屏会这样说。
他知道沈屏很好 ,但是从前他只看到沈屏待人接物时的妥帖,如今经过这一日,他想,可能自己要溺死在沈屏的温柔中了。
这个人太好了,好到让他忍不住生出恶劣的想法。
师兄,你只做我一人的师兄多好啊!
谢疏回握住沈屏的手,“师兄,我也希望你开怀,所以……”不能有人伤害你。
作者有话说:
沈屏:阿疏长大了!
谢疏……师兄你说是哪里……
沈屏:……
第15章 原本
前世的记忆再度浮出,沈屏心中又多了一丝悔疚。
谢疏被他牵累,他临死前都没有机会再见他一面,也不知他与宋渟一死,谢疏情况如何。
正想着,屋门被敲了三下。
沈屏以为是谌妄回来了,便开口让他进来。
孰料门一推开,沈屏就是一愣,这气息是……
“怎么,不想看见我?”沈长钰自顾自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喝,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嗤道,“焚玉仙尊许久不出宗门,怎的只带你来这么一个简陋地儿?”
“简陋么?”沈屏笑了下,“不过歇脚的地方,何必挑三拣四,能住就行。”
“是吗?”沈长钰声音微微拉长,“我怎么记得你一贯喜欢住高屋暖舍,这样的地方着实是委屈你了。”
“人是会变的,”沈屏看不见沈长钰的表情,却知这人是步步试探。
沈氏尚未没落时,原身沈屏的确受了不少庇荫,即使是在外门,他也与别的弟子不同,住的地方虽小却处处细致妥帖。
那时的沈屏也不是后来那样如过街老鼠一般惹人日日欺凌。
沈长钰知道这些,那时却也没有伸出援手,沈屏一想到这里便觉得讽刺,“兄长既然说到这儿,那我不免就想问上一问,从前你对我不管不顾,如今忽然转变了态度,难道就想让我为此感恩戴德?”
他冷笑,“师兄未免也太想当然了吧!”
“沈屏!”沈长钰声音极冷,“你如今腰杆硬了,连我都敢顶撞!”
“哦,这就算是顶撞了?”沈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过兄长若是觉得这是顶撞,那就是吧。”
沈长钰大怒,他怎么也没想到之前乖顺的沈屏忽然这样放肆,“你如今真是……”
“怎么,想说我狗仗人势?”沈屏敛了笑,“冯盛怎么死的兄长知道吧?”
“你什么意思?”沈长钰盯着沈屏。
“冯盛是我杀的,然后被我丢进后山的断崖,”沈屏手里捏着那张谌妄留下的符拨了拨,“师尊知道这事,尘沨师兄应该也是知道的……”
“但是我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你说……若是连你也死在这儿,南逢长老会为你亲自上无望峰吗?”
沈长钰瞳孔微缩,“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沈屏声音不紧不慢,“那日在宗门你要害我,蓝玉师兄救下我,南逢长老是如何反应,其他人又是如何反应,兄长不会不记得吧!”
“众人只道南逢长老偏爱兄长,可我却觉得不是,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他压着你向蓝玉师兄认错,哪里是一心为你的模样呢?”
“你说是吗?兄长……”
沈长钰不语,他眸子闪烁,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捏着杯盏的手力道越来越大,“咔嚓……”杯盏裂开,晶莹的水液流出,湿了他的手。
“师兄贸然离开宗门,跟着我和焚玉仙尊来到这里,南逢长老知道吗?”沈屏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开口后也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