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的时候会穿反,走路的时候会摔到,就连喝口水时都能打翻茶盏,地上桌案上一片狼藉。
沈屏几下就弄得屋子杂乱无章,即便不是无心的,他也觉得给那人平添了许多麻烦,次数多了,连他自己都觉得烦躁。
沈屏索性少喝水,少走动,到最后躺在榻上脑中一片空白。
“起来喝点水,”谌妄不敢对沈屏过分亲近,唯恐被他发现什么不妥,更怕招致他的厌恶,一开口生硬又粗鲁。
“我不渴。”沈屏摇头,“你去忙罢,我若是渴了自会……”
“不过是暂时看不清,你便这样自暴自弃。”谌妄怒自己不能立刻治好他的眼,他不怪沈屏自我厌弃,只恨自己。
沈屏沉默了许久,就在谌妄再开口时先一步开口,他摸索着起身,朝着谌妄的方向伸手,“劳烦你了。”
大概真的是想通了,此后几日沈屏不再抗拒谌妄的帮忙,有时还会笑一笑。
谌妄微微松了口气,一边带沈屏去灵泉平复体内的躁郁之气,一边引自己的灵力浸润沈屏的筋脉。
这日才引着沈屏体内的灵力运行一周天,谌妄便趁着天色不错带着沈屏去灵泉。
之前险些溺死在水里,沈屏再来这里却没什么忌讳,由谌妄引导着入水,再留下法阵护佑便沉进水里。
这几日泡一次灵泉就要换一次干净衣衫,这日沈屏却摇头拒了,“总不好麻烦你,这一次我褪了衣衫再下去,衣衫就放在岸边就好。”
谌妄明白他的意思后就是一僵。
“其实我……”
“都是男人,没什么可难为情的,只是要劳烦你帮我一把。”沈屏说的是让谌妄扶他进水里,但是谌妄在替他解衣衫的时候就顿住了。
面前的人久久没有反应,沈屏有些疑惑,“怎么了?”
“无事。”谌妄手指一僵,小心解开沈屏的腰封。
沈屏很瘦,他这副身体比起前世要更瘦削,谌妄熟悉前世的沈屏,对现在的陌生更多些。
尤其沈屏不开口时,他有一瞬间甚至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一场梦,梦里没有沈屏,有的只是他的无边痴望。
“继续啊,”与谌妄相处几日了,沈屏渐渐也不如一开始那样局促,他等不到谌妄的动作,索性自己摸索着将衣衫解开,露出大片光洁的皮肤。
在他的认知里,在陌生人面前宽衣解带是有些尴尬的,但再一想,都是男人,便没什么顾忌。
“行了。”谌妄见他还要解,下意识一把握住沈屏的手。
“嗯?”沈屏不明所以,“这才解了一半……”
“一半就够了……”谌妄说完就将他带到岸边,小心地送他进入水里。
沈屏:“……”所以只解了外袍有什么用?
谌妄很快离开,沈屏对他的反应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灵泉泡了好几日,又有谌妄梳理灵力,沈屏渐渐觉得体内的灵力安分下来,但他不敢再轻易调动,只照着谌妄的法子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周围安静下来,他就不免想些有的没的。
无望峰只有焚玉和尘沨,依着尘沨之前说的,这里一般不会有人上来。
那日与尘沨去宗门,修为高的弟子基本都见了一遍,即便只是见了一面,他亦能分清谁是谁,所以这几日悉心照料他的应当不会是那几人。
可是他翻遍记忆,以及听尘沨说的,风清门中再没有别的修为高深的了。
照顾他的人灵力释放行云流水,若他所猜不错,此人修为要远远高于尘沨。
甚至于……与焚玉不相上下。
毕竟能在无望峰避过焚玉,这好几日都没叫对方发现。
所以自然而然的,他想到了一个人。
“差不多了,”沈屏才想到这里,谌妄就从外边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衣衫,又拿了一瓶丹药,远远地沈屏就嗅到了那股药味儿。
“外门那夜闯入我屋子的人是你吧?”沈屏靠着石壁,发丝浸在水中,颊边不慎溅了几滴水,平生多了一分昳丽艳色。
谌妄停下步子,“对,是我。”
“那日擅闯你为何事?”沈屏面朝的方向正是谌妄站着的地方,不过几日光景,他已然适应了不少。
耳力渐佳,细微之处更叫他注意。
“想见你。”谌妄堪称直白,不管是作为沈屏「师尊」焚玉时,还是作为这个「帮助」他的无名之人,这四个字都是真心话。
沈屏万万没想到这人会这么说,心尖一跳,一时之间竟觉得局促。
“你该上来了。”谌妄提醒道。
先前沈屏尚且能毫无芥蒂,但现在一想到那露骨的四个字,便觉得浑身上下都奇奇怪怪的。
也不知道原身造的什么孽缘!
看得出来沈屏的讪然,谌妄自觉转移了话题,“你体内的灵力梳理得差不多了,但是内伤还在,短期内还是莫要修炼,待尘沨拿药回来,再替你……”
谌妄倏忽停住。
沈屏直勾勾地看过来,明明知道他眼睛看不见,但是谌妄竟觉得沈屏目光灼灼,好像能将他所有的掩饰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知道尘沨去拿药了?”沈屏都不知道尘沨是去做什么,但是这人却不经意说漏嘴。
所以尘沨一定熟识此人。
沈屏问了之后就不说话了,谌妄不慎漏了嘴,而且也不知道沈屏知道多少,他不敢多说,逃避似的催促沈屏从水里出来,快速替他换了衣衫。
之后连惯常的梳理灵力一事都给忘了。
沈屏听着屋门关上的声音,手里捏着药瓶儿,“所以你到底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晚安呀——
第9章 酒鬼
沈屏半夜起了热症。
他修为低下,灵力匮乏,加上晚些时候吹了风,一觉醒来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
喉咙干涩,沈屏赤脚下去想找些水喝,但他不知道谌妄离开时在屋内留了一盏烛火,他伸手在桌案上摸索,冷不防地被烫了下,烛火也翻倒。
屋内陈设不少,又多是木制物,不多时火势就蔓延开来。
沈屏嗅见烧灼的味道,凭着记忆往外走,结果一头扎进来人怀里。
“你来了 ?”沈屏摸索到男人胸膛前,“对不起,我碰倒了烛火,我……”
“没事。”谌妄抬手就灭了火,拥着沈屏往外走,“伤着哪儿了?”
沈屏摇头,“没有。”
谌妄上下打量了一遍暂时没发现问题,只当沈屏当真没事 ,带着人继续往外走。
“这是要去哪儿?”二人走了许久,沈屏渐渐觉出风声,地上不甚平坦,要不是谌妄牵着他,不定还会摔上一跤。
“下山。”谌妄少言寡语,走到石阶那儿停住,“我背你下去。”
沈屏却挣开,“你为何要带我下山?”他眼中俱是防备,“我不下去。”
“这里治不好你的眼睛,还有你身上的灵力……”谌妄也是废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才得到些消息。
只是沈屏不能完全信任他。
“要治眼睛也要等师兄回来。”沈屏往后退,十分抗拒他的接触。
谌妄无法,只能拿出一物,塞到沈屏手心。
“嘶!”沈屏手一颤,露出掌心一片青黑。
“刚才伤的?”谌妄扣住沈屏手腕,用灵力替沈屏治好,然后盯着那一块皮肤,“以后有事不要瞒我。”
沈屏不语,他不懂这人的「自来熟」从哪儿来的。
谌妄知道自己有些「过界」了,但已经说出去的话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这玉佩是……尘沨临走时交给我的,除了这个,拿出别的东西你应当也不会相信。”
谌妄说完就没有再多言语,谎言既说了,多做掩饰只会处处漏洞。
沈屏听罢微微蹙眉,不相信地又摩挲了一番,“这玉佩是尘沨给你的?”与尘沨那日交给他一模一样,只有上边的字不同。
“是。”谌妄看着他,“现在能信我了?”
沈屏仍有一分怀疑,尘沨既然临走前告诉他有事找蓝玉,但最后又怎么给这人自己的玉佩?
不是说重要的信物吗?就这样随便给别人了?
难道这人……十分值得信任?
沈屏越想越觉得奇怪,这时,谌妄攥住他的手腕,“若想恢复修为,就跟我走。”
沈屏沉默了,这人说「恢复」。
——
西樵镇多河流,岸边多是小摊小贩,寥寥几家酒楼客栈立于其中,酒幡迎风而立,来来往往行人驻足,偶有几个小孩儿追着打闹。
“哎呦!”青天白日的酒鬼走得歪歪扭扭,冷不防撞在过往人身上,自己先往地上倒去。
“疼死老子了,大白天的不长眼啊!”酒鬼骂骂咧咧,手边酒坛碎了一地,清亮的水液和着土,徒留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儿。
“抱歉。”男子玉章清姿,偏偏一双漂亮的眸子黯淡无神。
“长得挺好看的,可惜却是个瞎子!”围观的人啧啧,引来更多人看热闹。
地上的酒鬼慢慢爬起来,不满地嘟囔了两句,却见眼前的男人站着不动,他歪着头细看了眼,“就是你撞得我啊……瞧着是个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