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收了笑,看着这两个小侍卫。
是两个容貌不差的少年,都是身形挺拔。
跑进来的少年眉眼温润些,喂他吃饭的这位翩翩清秀。
叫招财进宝属实有些糟蹋人。
蓝蓝赤赤也不太好听。
“你们想不想改名啊?咱们不论主仆,你们要是想娶妻生子,我送大红包放你们离开。”
他俩本来就不算奴籍,从前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只是家里养活不起了,送到王府谋口饭吃。
明棠不想让他们在王府待到三十岁,然后被赶走。
年纪大了不好娶妻生子,很多老侍卫一辈子都没有成婚,最后落个孤独终老的下场。
更有甚者被雇主赶走后,为了混口饭吃,仗着武力走上不好的道路。
明棠不想让两个好好的少年,就这么跟在他身边耽误了大好青春。
但这话说完,招财一贯温和的脸上,浮现慌乱,直接在床边跪下了。
“刚才是属下多嘴,往后再也不说凌姑娘的坏话了,您不要把我们赶走,我们早就找不到家人了,不知道去哪……”
进宝抿唇没说话,但也跟着跪下。
明棠连忙抬抬手,示意两人快起来,语气无奈:“不是要赶你们走,哎呀,年初的时候,永善候府那个老侍卫还记得吗?”
两人愣愣站起身。
进宝思索一阵,回:“是那个被永善候赶走后,走投无路去了老金王府上当轿夫的老侍卫?”
“对,后来他把永善候在欢场怎么玩女人的事儿,说给了老金王听,被永善候追去打死了,半条街都是血,就那个。”
明棠说完,招财进宝对视一眼,脸色都是难堪并且不敢置信的。
世子竟然不信任他俩!
招财染上哭腔:“世子放心,我们绝不侍二主,您要是把我们赶走,我们宁死也不会给您丢人。”
明棠听的哭笑不得,心头又感动又难过。
人权在这里,从根本思想上就不平等,他们的主仆思维根深蒂固。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在敲打你们,也不是在怀疑你们,更不是要把你们赶走。”
“我的意思是,那个老侍卫是为了谋口饭吃,才去了老金王府,你们从来就没为以后考虑过吗?”
“等到你们三十岁,四十岁了,还要跟在我身边当侍卫?跑的动吗?”
“但离开了王府,你们要去哪,要做什么,这些事情都得提前规划,到时候年纪大了就晚了,娶妻都不好娶。”
“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变成单纯的雇佣关系,你们拿钱保护我,不想干了随时走人,咱们关系是平等的。”
明棠一口气说完,嗓子都干了,伸手要茶水。
床边两人听的懵懵懂懂,招财去端了茶水来。
一杯茶灌下去,明棠才听见进宝说话。
“可您是世子,未来的王爷,我们只是平民,永远都不可能平等,正如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仆从一般。”
明棠真的很厌恶这种话,但他知道进宝说的是事实。
“再等等,再等等……”
等他找到救世蛟龙,把这些万恶的资本主义全都干死。
什么皇权皇上,全推翻,百姓想让谁当领袖,就让谁当。
什么皇亲国戚王爷侯爷,全都废了!
全民翻身,没有奴籍,所有百姓都一样的领地种田,也可做买卖经商。
反正,再也不要这种封建王朝的制度了。
进宝疑惑问:“您说等什么?”
“世间本该万民平等,人人都有为了自己而拼搏努力的机会,我现在说这些,你们一定听不懂,但我在等一个人。”
“……”
招财进宝确实听不懂,但他俩都大为震惊。
第69章 凌姑娘不是个坏心姑娘,他们都知道的
隐隐约约能明白一点,但又不敢深想。
帐篷内室里陷入寂静。
明棠靠回床上,张嘴让人继续喂他吃面。
“你俩改名吧,自己的名字自己起,想好了告诉我,我让人回皇城送信改籍名。”
招财挠挠头,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名字……”
进宝一边喂饭,一边说:“名字我们早就想过了,原本是想等什么时候立功了,再请您赐下改名的恩典。”
“嚯,你们俩小心思也挺多啊,早怎么不说,几个月前就想好了?”
进宝摇头:“几年前,从蓝蓝赤赤的时候就想好了。”
蓝蓝赤赤。
明棠又想笑,但怕呛到,强忍住笑意,问:“什么名儿,我听听。”
“月朗星稀,夜风徐徐。”
“哦,这句不错,挺有意境啊,所以你俩准备叫什么?”
“星星。”
“亮亮!”
“……”
明棠眼睛都瞪圆了,咽下嘴里的面条,缓缓竖起大拇指:“绝了!”
最后,他还是看不下去的。
征得两人同意并修改几次后,定下名字。
招财改名为招月。
进宝改名为摇星。
……
一碗面条吃完后,明棠想了想,突然说:“鸡汤别浪费了,送一碗去给凌姑娘喝。”
招月想说,您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给人送鸡汤,但还是应下:“是,我现在就送去。”
“快去吧,我也该睡觉了。”
明棠就着摇星端着的杯子漱口,最后才躺下。
草原上的夜晚并不闷热,丝丝凉风送来清爽。
尽管手腕和腿上有些疼,但到底是累了一天,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睡的特别香沉。
……
另一边,招月已经端了鸡汤,送去了对面帐篷。
帐篷门前是金兰在守门,正坐着打瞌睡,察觉到有人走来,连忙站起身。
“金兰姐姐,世子让我送来鸡汤给凌姑娘喝。”
“招财啊,我家姑娘还没睡呢,你等一下,我进去问问。”
“金兰姐姐,我已经改名了,现在叫招月,世子帮我起的名!”
“招月?”
“对,往后姐姐要记得,别喊错了,进宝叫遥星。”
“招月遥星,记下了,不会忘的!”
“……”
他们都在王府里当差,平时接触的机会很多,自然是熟稔的。
简单说了两句话,金兰进了帐篷去请示。
很快,帐篷里响起一道声音。
“让他送进来吧。”
“……”
帐篷帘子撩开,端着托盘的小侍卫进来了。
凌寒寻穿着一身素色长裙,正安稳坐在椅子上,他一向觉少,睡的也晚,问:“世子让你送来的?”
“是。”
“放在这里吧。”凌寒寻犹豫一瞬,又问:“他的伤怎么样。”
招月把鸡汤搁置在桌面,叹气:“医师说腿上那么老长一道伤口,是皮外伤,血止住了,只是手腕……”
“右手腕保不住了,往后世子会落下残疾,手不能提,医师说,连吃饭穿衣裳都不行了。”
这不是胡说,他当时听见世子就是这么说的,什么残疾来着。
残疾!
凌寒寻瞬间瞳孔放大,脱口而出:“竟然这般严重,我没用多大力气……”
“凌姑娘有所不知,咱家世子自幼不爱习武,不好好吃饭,身量清瘦,自然是身子骨儿也弱些,唉。”
招月半真半假的回话,就是想告诉眼前人,世子体弱,往后出手别这么重了。
“其实,世子真的很敬重您,刚才还说都是他的错,不怪您,医师把手腕骨头复位的时候,咬着牙一声疼都没喊,脸色都疼白了。”
不得不说,这番话声情并茂,语调哽咽,双目含泪外加战战兢兢,让人闻之动容。
凌寒寻在袖子里的指尖攥了攥衣裳,垂眸思索片刻,问:“……他睡了吗?”
“世子已经睡下了。”
“我去瞧瞧,带路。”
“啊?这夜深了,怕是不合……”招月正想说不合规矩,但瞧见说话这人的脸色,瞬间闭嘴,低头:“是,属下带您过去。”
反正他家世子都能强吻人家,哪儿还有脸提什么规矩啊。
“等等。”
凌寒寻把人叫住,转身往内室走去。
很快就拿着两只药瓶出来了。
招月恍然大悟,知道这是凌姑娘存的好药,给他家世子用的,连忙欣然领路。
凌姑娘不是个坏心姑娘,他们都知道的。
……
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烛光下,没有乱七八糟的心声,也没有白日里张扬闹腾的模样,眉眼看起来尤为乖巧。
凌寒寻站在床边,注视着那人的睡颜。
招月小声说:“凌姑娘是要给世子重新上药吗?属下来吧。”
“不用,这是秘药,我来吧。”
凌寒寻想也没想的拒绝了,话说出口,才发觉有些不合适。
但那边的小侍卫已经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就这么出去了。
金兰也是愣怔,小声解释:“你说是秘药,小侍卫估计误会是不能外传的方子,所以……”
“罢了。”
凌寒寻低叹一声,视线落在露出毯子外的一双脚踝上。
脚背纤细秀气,单看这一处,就能瞧出些养尊处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