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百姓们信不信,时间长了总能遮过去的。
但是......
白宸清正的名声,算是保不住了。
这件事会是他一生的污点。
毕竟不是酒后与男妓厮混。
而是酒后被男妓......
很棘手。
——
南清弦半垂着眸子,这是动怒时的神态,指尖叩响桌面。
略显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室内,宛如敲打在白宸心头。
“我再问你一次......”
“皇上,都是微臣一人的过错,传言属实,无关他人。”
“......”
“白宸!”
南清弦咬牙,眼底是心疼和急切。
当上丞相后,白宸的拼命劳心,他都看在眼里。
若是就这样丢了官职,从高位坠落的滋味儿,可想而知。
南清弦实在不忍心。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里,说起来就数白宸最坚强,最独立。
姜肆看着人高马大,但出了事还是会茫然无措,回来找他帮忙。
只有白宸。
自小到大想做任何事,都是坚定一条路走到黑,从不回头,也不找任何人帮忙。
做事更是有主张,一件事要反复斟酌后,才会制定每一步的计划。
南清弦一直认为,白宸不会有让自身陷入危机的那天。
毕竟他走的每一步都曾有过十分缜密的思索。
却没想到,只这一次的崩乱,后果就能严重到......
连他有心偏颇,都无处施展。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冥顽不灵的执着,会有什么后果。”
“丞相之位,拱手奉还。”
白宸朗声应答。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最差的结果。
不管如何,都不能把墨阳牵扯进来。
否则,钱怀瑾跟墨阳的关系,定会惹来新的风波。
至于他自己,不当丞相了还可以行医问诊,开个药王阁,治病救人也是一件善事。
说他是逃避也好,无能也罢,反正他于官场之上,早就无心了。
从前是看师哥刚刚登基,手下无人可用。
但现在国本稳固,他的作用.....无关紧要了。
白宸这样在心底安慰自己。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不想当丞相了。
南清弦站起身,手按在纸笔上,小尾指悬在笔侧,轻颤。
他忍了又忍,还是猛地将桌面东西全都挥砸出去!
纸笔乱飞,墨盘倾洒。
随着墨汁泼在跪地的人身上。
失望的质问声,也紧跟在御书房里响起。
“那你可否想过,朕写下的第一张罢黜圣旨,废的是自己弟弟......朕该有多心痛!”
白宸脸颊染着黑墨汁,狼狈仓皇抬眼。
紧跟着眼角有泪意落下。
他颤着唇,喊出那个许久不曾喊过的称呼。
“.....师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哥!”
“我为着你的前程考虑,为着你的将来忧心,而你一口一个君臣,说什么丞相之位拱手奉还。”
“你以为我这般想着救你,是舍不得放走一个能当重用的丞相?”
南清弦眼里都是失望和痛心。
他舍不得的不是丞相。
舍不得的是——
原本能有锦绣前程的弟弟啊。
誓言要与他一同指点江山,为百姓谋福的满腔抱负。
还未能开拓到最后。
就这么葬送在一个劳什子男妓手里!
这才是让他最为气愤的重点。
“你若说是自己不想劳碌了,想辞官归田,我定不拦你,满朝文武立于长街,洗礼欢送。”
“可你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脏着名声走了。”
“我如何跟师父交代,你下半辈子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
“......”
南清弦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
从前这样的训斥,只会出现在姜肆身上。
“滚出去!站在外面,站上半个时辰再进来!”
“......”
白宸木着脸站起身,他低头看着身上被墨汁泼脏的衣袍。
脚步有些挪不动。
他没有让自己这么脏过,这样如何出去见人。
南清弦又呵斥一声:“滚出去!”
白宸咬牙,只能抬步往外走。
每走一步,白袍上的墨汁就往下垂流几道,看起来又脏又恶心。
让一个有洁癖的人,忍着这种脏污。
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门口两个太监,连忙开了门,放他出去。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但御书房外,灯火通明,时常都有宫女,太监,侍卫们守着。
多达三十几位。
更别提此刻还有几个闻讯赶来的官员,不知是来弹劾他,还是来替他说话的。
总之,这些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审视的目光,如同剜骨的匕首,割在他的自尊上。
门边。
景钰惊慌站起身,目光看着满身满脸狼狈的人,脸上全是愕然。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才能安慰白宸。
走出来的人,此刻的脸色羞愧到都快哭出来了。
不,是眼眶已经充盈了泪,只是因为周围人多,强忍着没落下来。
景钰直接从怀里掏出手帕,絮絮叨叨小声说:“干净的,不怕,手帕是干净的,我帮你擦擦。”
“嫂嫂。”
白宸在眼前人拎着手帕蒙在他眼睛上时,眼泪终于汹涌夺眶。
他眼泪掉的很凶,语气全是委屈,压抑哽咽。
“嫂嫂。”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不哭,没人怪你,你师哥说的话.....你不听就是了,别哭。”
景钰从没见过这样的白宸,慌得只能用帕子捂住他的脸。
借着擦墨,实际是遮住泪眼,给白宸留最后的体面。
过了片刻,白宸很快就收起崩溃的情绪,他抬手捏住脸上的帕子,攥在掌心里。
手帕落下,眼眶红的惊人,但已经没了哭泣的模样。
景钰这才安心些,低声说:“我进去劝劝你师哥,会有办法的,你别着急。”
“.....嗯。”
白宸哽咽着应了一声。
第403章 为了他,我做什么都值得
景钰动身进了御书房里。
只留下白宸一个人,狼狈的站在御书房门前,经受众人异样的目光洗礼。
同僚们的视线还好,仅仅只是好奇和担忧。
但宫女太监们的视线,就多了许多猜忌和打量。
白宸额头在深秋也泌出汗来,他双手背后,揪着指尖的帕子。
侍卫们巡逻路过,扭头看他。
夜晚点灯的宫女,路过他身边,也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能听到每个人的笑声。
在笑话他的狼狈不堪。
笑话他满身脏污。
他此生就冲动了这么一次,却输的一塌糊涂。
原来被人指指点点,是这种滋味儿,难堪蚀骨。
他似乎把后果想的太简单了。
......
御书房里。
景钰看着满地狼藉,和站在窗前注视外面白衣身影的人。
他走过去,无奈叹息:“明明心疼的不行,还非得逼他出去站着,南哥你这招太狠了。”
南清弦抿唇,低声回:“要让他记住这种感觉,若是不洗清谣言,这种目光会跟随他一生。”
景钰不能干涉南清弦的做法,虽然狠,但是应该会很有用。
一袭白衣那人的背影,肩膀都开始颤抖了。
景钰撇开眼,不忍再看,只问:“此事是一定要有人出来担着的,白宸为什么要护着那个墨阳?他真喜欢?”
“不知。”
南清弦吐出两个字,依旧看着外面的人。
白宸一意孤行的傲气心性,要适时打磨一番,否则迟早会出更大的乱子。
景钰正要再问。
就听身边人低声说——
“那个点灯的宫女,明天赶出宫去,行事不端。”
“......”
护犊子之意太明显。
约莫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外面的白衣身影终于动了。
白宸回到了御书房里。
这回没有跪下,而是眉眼坚定的问。
“师哥,我知道错了,我该怎么办?”
经受了众多猜忌和嘲讽的目光,他才幡然悔悟。
他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那不仅对不起自己这一生。
更对不起对他寄予厚望的师父和师哥们。
这种目光他容忍不了,更不能让亲人替他担忧。
南清弦眼里闪过欣慰,果然,聪明人无需多费口舌。
若是换了姜肆,他是不会把人赶出去站着的。
毕竟凭姜肆的脑子,能从秋天站到冬天。
这便是因材施教了。
“此事倒也不难,你只需——”
“皇上!”
门外,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过来,顾不得失不失礼,扑跪在地上。
御书房里三个人都惊了一瞬,同时望着跑进来的太监。
“皇上,钱小世子,小世子他......”
白宸不自觉转过身,直直的盯着来人。
御书房里安静了一瞬,太监一个头磕在地上。
“世子带着那名叫墨阳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