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万常忙换上新的茶盏,给重新沏了茶:“要不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呢,外有贤王相助,太子必然能安然回京,皇上不必太过忧心。”
“那小圆子……”说到这个,皇帝神色复杂:“念他护驾有功,回头朕便下旨赦免了顾家,准他回祖籍厚葬吧。”
皇帝不知道是,未等他下旨,太子已经自作主张,带着小圆子的遗体转道去了顾家在豫州的老家,将其和家人安葬在了一起。
那日天阴沉沉的却始终未下雨,山上风很大,太子没让任何人陪着,独自在风口凝望小圆子的墓碑许久,直到傍晚天暗下来,这才亲手埋下一块玉佩,转身离开。
片刻也没停歇,便带着众人连夜奔赴回京。
“前面再有两百里,就是柳平县。”范诚范义对视一眼,范诚骑马来到太子身侧:“过了柳平县,再有三日差不多就到了,这天瞧着要下雨,不如原地扎营休整,待明日一早再赶路?”
太子勒马停下,黑沉沉的双眸看着前方,片刻点了点头,翻身下了马背。
范诚看了太子背影须臾,这才转头给传令下去。
众人得令,当即便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
扎帐篷的,挖灶做饭的,打猎捡柴禾的,转瞬间,原本空旷的平原之地便一片热闹景象,但这份热闹却唯独融不进一人。
太子没有走远,随便找了块石头坐着,便拿出布巾,开始擦拭从小圆子身上拔出来的那枚箭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像这样的举动,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在重复着,只是之前是守着小圆子的尸身擦,如此是安静的待于一隅擦。
从小圆子中毒身亡到人下葬,太子没有流露出半点理智冷漠以外的情绪,但跟了一路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憋着一股劲。
不过是死了一个贴身伺候的奴才,很多人其实无法理解太子为什么会这样,只有范诚范义知道,在太子这里,小圆子并不仅仅只是个奴才。
那孩子,自幼跟随太子,几乎是太子亲手带大的。
是主仆,更胜亲人。
“殿下这样已经好些日了,我真怕他会憋出病来。”范义胳膊拐了拐兄长:“要不你去劝劝?”
“劝不了。”范诚叹道。
“可……”
“如果是你因为救我死了,我肯定也会恨不得手刃仇人,将其碎尸万段。”范诚摇头:“殿下这心结,唯有报仇可解。”
范义煞有介事点头:“分析的有理,如果哥你为救我而死,我也会这样,不刃仇人誓不罢休!”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挨了一记拍。
“咒你哥死,能耐啊你?”范诚转身走开:“再有下次,绷紧你的皮!”
范义:“……”
范诚没有说错,夜里果然下起了暴雨。
即便这样,巡防依旧不敢松懈。
太子躺在帐篷里,听着外头的雨声翻来覆去睡不着,半晌坐起身来,抬手捏了捏眉心:“小圆子,孤渴了,给孤倒杯水。”
喊完半晌无人应,太子怔了怔,放下手狠狠吞咽了几下,便呆坐着没了动静。
范诚听到动静进来,看到太子失魂落魄的样子脚步顿了顿,随即上前:“殿下可是有何吩咐?”
问完半天没等来回应。
就在范诚以为太子不会回应,准备悄悄退下时,对方开了口:“孤渴了,给孤倒杯水。”
“是。”范诚忙转身去倒了杯水回来:“殿下,水。”
太子伸手接过来,看了看,仰头一饮而尽。
范诚在一旁看着,觉得对方这气势,可能更想喝酒。
但太子没要求,当然,要求了他也没地方给弄酒,所以沉默的接过空杯子,放下后便退了出去。
几乎是范诚一出去,太子就躺下了,只是一宿也不曾合过眼,手里从始至终都攥着那枚被擦的寒亮的箭头。
天不亮起来,太子又下意识唤了声小圆子,回过神来抿紧了嘴,冷然的出了帐篷。便见大家已经在开始收拾,他也没等,径自牵了马儿翻身上了马。
范诚范义见状,留下一部分人善后,忙带着人跟了上去。毕竟晋王依旧贼心不死,只要没回京,这一路都可能会遭遇伏击,并不能掉以轻心。
但出乎意料的是,接下来的路依然风平浪静,眼看京城在即,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皇帝病危的消息。
这消息昭示着一个信号,那就是京城有变。
听到消息,不仅是太子,范诚范义兄弟两人同样脸色大变。
“范诚范义!”太子喝道。
“属下在!”两人立即上前。
“京城情况有变,孤必须即刻回京,你二人……”
“我二人奉命保护殿下周全,自然跟随殿下!”范诚范义异口同声。
太子闻言点点头,脸上一片肃然:“走!”
一声令下,清点数十人,马不停蹄,星夜兼程直奔京城方向而去。
天边一轮红月辍着,似乎正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正式揭开帷幕。
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死不休。
第266章 危机感
“听说皇上病危,真的假的?”沈廉在外头和老农们一起种地,得到消息一路跑回来,手脚全是泥,撑着书案好一会儿,气都没喘匀:“都防成这样了那晋王还能钻空子,这人是地鼠么这么会打洞?”
时慕白从书上抬眼,却没回答沈廉的问题:“干什么去了,怎么这副模样?”
“种地啊。”沈廉转身坐到书案上,往后一倒被时慕白稳稳接住:“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晋王的确下手了。”时慕白觉得他这么靠着可能不太舒服,推开他拍了拍后背,示意起来。
沈廉顺势腰肌用力坐起来,下了书案转身走到时慕白身后,习惯性的想趴上去,看看自己泥爪子,又打消了念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还真下手了?”沈廉倒是不惊讶晋王下毒弑君,他惊讶的是另一个:“皇宫已然铁桶一般,居然还能让他得手,还真成地鼠了?”
定定看了时慕白须臾,沈廉忽然反应过来。
“瞧你稳如老狗,那是没得手了。”沈廉挑眉:“没得手却放出中招的风声,看来为了让人‘得手’,皇上放水放的用心良苦啊,这考验的何止是智谋,还有千锤百炼的演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欲让其亡先令其狂,啧啧。”
知道皇帝没事,沈廉也就放心了,起来就往门外走。
时慕白眼皮一跳:“干什么去?”
“我那还有一垄地没翻完呢。”沈廉走到门口忽然折返回来:“对了,太子有消息了吗?”
“太子已经在赶回的路上。”时慕白点头:“估摸就这两天会到。”
面面相觑。
片刻后时慕白败下阵来:“还想问什么?”
“风鸣那边……”
“进展顺利。”时慕白道:“别去地里了,赶紧去洗洗。”
“你嫌弃啊?”沈廉一脸愕然。
时慕白居然点了点头:“想抱一抱亲一亲,都无从下手。”
沈廉:“……”
“庄上又不缺种地的人。”时慕白看着明显晒黑一个号的沈廉,说到底还是心疼作祟:“用不着你个做主子的天天往地头扎,空间里的那些还不够你忙活的?”
“这不是待着无聊么?”沈廉倒也没觉得有啥:“就当锻炼身体了。”
见劝说没用,时慕白使出杀手锏:“可也晒黑了。”
沈廉:“???”
“还晒丑了。”时慕白继续加码。
沈廉:“……”
嘴一撇,瞬间垮脸。
“我喜欢白净好看的。”时慕白无视沈廉的变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沈廉:“……”
最后两句杀伤力太强,沈廉终究还是没再去地里,跑去梳洗时特地让石头拿了镜子来,从头到脚前前后后都照了个遍。
发现时慕白居然没有诋毁,他是真的黑了很多。丑……倒是不觉得,就是没白的时候花美男了。
最不容忽视的是,脸和脖子,胳膊和小手臂黑白分明。更惨烈的是,爪子和手臂色号还是渐变递进,爪子比手臂还要黑!
再努力努力,就成名副其实的糟糠了。
沈廉:“……”
危机感席卷而来,沈廉当即虎躯一震。
不行,必须赶紧白回来!
然后时慕白就发现,沈廉不出门野了,但是却好像有点神经失常。
具体表现在,总往脸上胳膊糊一堆黏糊糊,还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是白糨糊,就是黄瓜片。甚至还撞见他往面粉里打鸡蛋加蜂蜜,然后同样往脸上胳膊糊。
“你……”时慕白难得开口艰难:“这是在做什么,腌人肉,还是准备在脸上胳膊上摊饼?”
“我这是敷面膜呢。”沈廉不敢面部表情过大,撅着嘴在那说话:“美白养颜。”
“用面粉鸡蛋蜂蜜?”时慕白眼角微抽。
“不是。”沈廉瞥没见识的时慕白一眼:“我这是珍珠粉不是面粉,说了你也不懂。”
然后就闭目养神,不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