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拓说不出话来,随手拆了烟盒,点燃一支烟。
他没有抽,静静看着那烟燃尽。
秦晷没有催促,心脏忽然剧烈地狂跳起来。这不是他想象中与赵拓重逢的场景,可那些话和疑问,就像早就蓄谋好的,如此自然地说了出来。
很伤人。
他却忽然意识到,他很想知道答案。
好半晌,赵拓才苍白地笑了下,嗓音沙哑地开口:“我说不出来。日初,我不是一个好人,我想改变世界的初衷踩在你-妈妈的尸骨上,我面对不了这样卑劣的自己。
“你爸爸让我这次任务带你,说实话,我很排斥,我不希望你参与进来。你现在很幸福,也许你死去的妈妈正在天上保佑着你……可我人微言轻,现在还无法撼动组织的规定。
“我改变不了你的宿命,我只能尽全力,让你,和你爱的人少受伤害。”
说完,他无奈地笑了下,“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日初,你是我的小弟弟,我不会害你。”
那烟彻底燃烬了,他没管,直勾勾地注视着秦晷,眼里万千情绪汹涌,如海浪,翻上来,又没下去。
秦晷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掉头走开的冲动,拳手紧紧攒了起来。
“我的要求,让荀觉参与。”
赵拓不知该说什么了,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行,让他跟着你。但我先说好,不许捣乱,生死自负。”
第216章 重返过去06
三年前的秦日初, 是不会这么跟赵拓对着干的。那时赵拓是老师,而他是学生,他所有对穿书者的知识贫瘠得只能在教科书中找到。赵拓就像一个经验丰富又充满力量的先驱, 被他深深地仰望着。
而如今他站在和赵拓同等的高度, 甚至比赵拓看得还要远,他忽然也升起一些恶劣的想法,想要获得这人的仰望, 想要听他对自己亲口说一句,你很厉害。而不是永远把他当成小弟弟, 一味藏在身后保护着。
两人对话不欢而散,秦晷径自出去找荀觉。
荀觉问:“怎么样?”
秦晷点了点头, 从他手里接过包:“这什么?”
“买了点衣服、药品什么的。老家好久没回了, 不确定这些东西还有没有。”
“你家不是很有钱?”秦晷想了想说, “我记得有两个佣人?”
荀觉笑起来:“何止两个, 每个礼拜还有一个加强连的钟点工上门呢。我姐回来是大事,一向折腾得鸡飞狗叫, 不过我刚刚打电话, 给他们都放假了。所以今晚你得辛苦点, 跟我一起打扫房子。”
秦晷点点头:“好。”
说来奇怪, 明明是回来做任务的, 却在听荀觉说“一起打扫房子”时, 有种回家过日子的想法。
刚才和赵拓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他朝荀觉勾勾手指。
荀觉问:“干嘛?”还是凑过去,以为他要说很重要的话。
结果嘴唇一热,秦晷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荀觉一怔, 笑起来:“还知道这是哪吗?”
秦晷说:“知道啊, 图书馆, 我单位,带你来见见世面。”
“不怕被人看见啊?”
秦晷想了想:“不怕,正好传出去让人知道,我有对象了。”
荀觉乐了。他知道三年前的秦日初有多受欢迎,可没想到这么受欢迎。
他试探:“那我再亲一下?”
秦晷没反对,凑过来,闭起眼睛。
荀觉搂住他,细细密密地亲吻。
这个时间正是热闹的时候,来来往往的员工停下驻足,有的吹口哨起哄,有的唉声叹气。他们的单位之花秦日初,原来真的有对象了。对象长得还不差,相比之下,他们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句:“秦延肆来啦!”
吓得两人赶紧分开。
这时候荀觉是不能来图书馆的,要是被秦延肆逮到,两人都没好果子吃。
秦晷下意识就去找秦延肆的身影,找了没半天没找到,倒是人群发出阵阵笑声。
他一看,赵拓带着队员们走出来了。
四胖啃着苹果,边啃边笑:“我说老赵也真是的,这哪不是我们的小日初啦,单位门口就敢抱着人亲,除了他没别人了。”
秦晷下意识看了赵拓一眼,彼此都有些尴尬,赵拓移开目光,快速跟荀觉打了个招呼。
队里大部分人都认识荀觉,挨个儿跟他打招呼。
轮到呆毛时,他轻哂了声,似笑非笑地跟荀觉握手:“听说咱们日初把事情都跟你说了?接受得了事实吗?”
如果是三年前的荀觉,当然会以为秦日初疯了,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笑道:“还行。”
呆毛倒有些诧异了:“那可是你姐,亲姐。”
“已经不是了。”荀觉坦然道,“我也想问问那个人,究竟我姐什么时候不在的,她生前还有哪些执念,以至于需要一个穿书者帮她实现。”
这下呆毛倒说不出话来了。作为一个纸片人,荀觉的意识未免太超前了一点。
四胖不耐烦地把呆毛挤开,说:“你有完没完,就你话多,一会坐副驾驶去呗,省得三柳那小子开车打瞌睡。”
正说着,三柳开着车过来了。
“我仿佛听见有人说我坏话?”
四胖怒骂:“去去去,你是狗啊,打喷嚏没有,谁他妈无缘无故说你坏话!”
“这么说就是有缘有故了?”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一把按开车门,“你上来,咱们掰扯掰扯。”
“上就上!”四胖屁颠颠地上去了。
两人扭打在一起,不小心按到喇叭,震耳欲聋的声音轰出来。
赵拓喊:“别闹了,都拿好自己的装备了吗?上车!”
他又看了秦晷一眼,没说什么,越过他上车去了。
十一个队员紧随其后。
轮到呆毛时,秦晷拦了他一下:“你别去了。”
呆毛:“哈?”
秦晷:“坐不下。”
呆毛上下打量他,乐了:“这特么是辆中巴你跟我说坐不下?坐不下也是老赵坐不下吧,哎,老赵,你下来,小朋友不让你上!”
他说笑着推了推秦晷,仍然向车上走去。
秦晷一个箭步,又把他拦住,黑茶色眼眸莫名闪烁着肃然的光。
呆毛还从没见过这样有压迫感的秦日初,一怔,片刻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笑起来:“不是吧,惹你的是老赵,我从头到尾连个屁都没放,多冤啊!”
车门边几个队员哧哧地笑起来。
他脸上挂不住:“秦日初你怎么回事,我没惹你吧,你特么自己把纸片人卷进来,谁也没说你什么。怎么着,仗着你男人在跟我过不去是吧?”
秦晷还是没让路,冷冷道:“不想死的话就别去。”
呆毛气笑了:“咒我啊?要不是你意识还没觉醒,我都以为你有预知能力了,信不信我……”
他举起手,刚要把秦晷推开,荀觉一把拽住他的手。
他怔住,冷笑起来:“区区纸片人,以为知道一点皮毛就能踏入我们的世界了?不知该说你无知者无畏呢,还是该说你人蠢不自知。”
“有区别吗?”荀觉皱眉。组织这些正规军,口口声声说着保护纸片人的话,骨子里却还是有些瞧不起纸片人的。
“都别闹了!”赵拓从车里下来,有些恼火地把秦晷推开,朝呆毛一偏头,“先上车再说。”
“听见了?队长让我上车。”呆毛挑眉笑了笑,径自把荀觉推开,上车去了。
赵拓无奈看着车下的两人,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沉沉道:“上车。”
说完,他便坐到最末座,闭上了眼睛,一副谁都不想理的样子。
秦晷无奈,只得拉着荀觉上车,走过呆毛身边,听见他不高不低地骂了声:“去你-你-妈的纸片人!”
这回秦晷不计较了。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他尽到了劝说的义务,便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坐下后,荀觉才悄声问他:“怎么了?”
他同样低声道:“他会死。”
荀觉沉默片刻:“所有人都会死。”
“他没死在半山别墅,死在路上了,当时发生了车祸,他本可以躲过一劫,结果就那么死了,有点诡异,但最终也只能证明是意外。”
“诡异?”
“他的技能牌,主控预知技能,他能从手机里窥见未来半小时内发生的事。他那时看见了自己的死相,大叫停车,结果车停了,路过的一辆卡车却侧翻过来,后斗的钢架正好刺穿他的喉咙。”
“……”荀觉抬眼看去,呆毛正坐在对面的玻璃窗下。
他不知说什么,想了想问:“确定不是穿书者吗?”
“你姐还没落地呢。”秦晷说,“赵拓查证过,就是普通的意外。是不是很像死神来了?”
“是啊,”荀觉说,“既是意外,那就只能想办法避开那个时间,沿途有什么特殊的标志么?”
秦晷回忆片刻:“有,有个服务区。经过那里没多久就出事了。”
荀觉不说话了,让他靠着自己休息。
半夜十二点,服务区的灯光远远地照亮高速。
荀觉站了起来:“师傅,前面停停,休息会吧。”
三柳小伙儿头也不回地冲后视镜嚷:“去,谁是你师傅,老子开车也是用技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