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小有名气的捣蛋鬼回来了 完结+番外 (温九吞)
看着奶奶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着,齐倦本想笑着回:“他都那么大人了,也不至于跟我抢。”
却在恍惚想到奶奶说的上一次,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老年人的记性真的挺差的,但还是把自己觉得重要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好啊,我尝尝看。”齐倦剥开一颗糖塞在嘴里。那种牛轧糖齁甜齁甜的,有一点点的奶味,他其实并不喜欢吃,也不敢吃多。
但是对着那期待的眼神,他只能去说:“嗯。就是这个,挺好吃的。”
也许之前也是这般,只是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让奶奶惦记了那么久。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看来我没白跑。”奶奶说着轻轻摸了摸齐倦后脑勺的软发。
甚至可以感受到奶奶手心温热的茧,像是老树的一圈圈苍老年轮。
齐倦看着她笑起来时满脸的皱纹。明明糖很甜,心里却是酸酸的:“……奶奶,我快高三了,可能不能经常来了。以后我要是考到别的城市去,我就给你写信好不好啊?看到好玩的、有趣的我都寄给你。”
齐倦边说着抱着奶奶,往她怀里乖巧蹭了蹭。
他记得的,自己以前出去玩的时候,看到过街上有那种时光书信店,可以提前写信,在规定的时间将准备好的信一封一封寄出。
只是大多数人都是写给未来的自己,大概是想问问以后的自己,如今过得还算如愿吗?
奶奶有些疑惑地问:“为什么是写信?我们可以打电话呀。”
因为那时候很可能没有他了啊,所以需要提前做些准备了。
齐倦笑了笑,含糊应道:“也是。”
郁月生回来的时候,齐倦刚好站起来,低着头与他擦肩:“我去趟洗手间。”
胃其实并不疼,但就是很难受,像是什么被打翻了一样,翻搅着地覆天翻。
齐倦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环着空荡的上腹艰难地呕了好久。
他走出来,将手机放在台子上,深呼吸了一口,又抄着凉水洗了一把脸,水滴在顺着漆黑的头发丝滴滴凋落。
齐倦听到手机震动了一下,潮湿的手在衣服摆抹了一下,点开手机后才发现那是一条广告。
他已经焦躁地抬手滑走了,结果那该死的手机还是直接给他切进了app,花里胡哨的界面特别刺眼。
他努力平复着呼吸,将手机放回了洗手台上,又慢慢接起一捧自来水将脸埋进手心。红红的眼睛顶着水压慢慢睁开,生水刺得眼膜涩涩的疼。
水顺着指缝冰冰凉凉地流了下来。那一瞬间,积压许久的崩溃情绪,像是被一颗星火忽然点着,全都在心底烧了起来,分崩离析个彻底。
压死骆驼的永远是最后一根稻草,无力感也骤然涌入心头。他在心底无声地痛喊着,为什么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还要折腾我们?为什么?!
“滚啊。”
齐倦用潮湿的手一下子就把震动的手机推开,将它狠狠砸在了地上。
他慢慢蹲下身来,伸手揉了揉眼睛,感觉眼睛里的生水还是擦不干净,刺刺疼着,眼睛一闭,生理泪水就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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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季节天气微凉,阳光也不是很温暖,街头冷冷的风吹在了脸上,人才清醒了些。
齐倦枕着椅子背,缓缓睁开双眼。他隔着车玻璃面无表情地感受着这个喧嚣的世间,静静听着此起彼伏的车辆鸣笛声,静静看着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
有年轻的女士踩着高跟鞋、端着星巴克,一手还在忙碌地接着电话,脸上妆容精致,说话时候也神采飞扬的;
有遛狗的老大爷,在和老朋友有说有笑聊着天,摆摆手时,能看到他们满手的皱纹,像是被风吹皱的祥和湖面;
有小孩子捏着气球的线,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被家长训了话,一边拖着步子一边还红着眼眶默默哭得肩膀直抽抽……
他感觉自己像是开启了上帝视角俯瞰这个人间。
他是所有人世界里的旁观者,那么别人看他也会如此吧。他是如此无关紧要的人,如果他消失了,可能只有那么几个人会难受一段时间。
久而久之,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许也只会在提及他的时候深深叹一口气。
其实只是需要个接受过程吧……
他深呼吸了下,既然是自己选择回来的,虽然在此刻,他也依然觉得很痛苦。
但就,慢慢接受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有幸,还能再重活一世。
郁月生开着车子驶回小区的时候,齐倦尚懒懒靠在座椅上,像是在出神听着方才车载电台里的音乐。
“到了。”郁月生说。
齐倦胳膊将撑在窗框上,微风吹着他的碎发轻轻飘啊飘。他反射弧很长地说了一句:“刚才在小区门口看到卖小金鱼的,在阳光底下亮灿灿的,好漂亮啊。”
“应该还在那里。走吧。”郁月生拿起外套说。
齐倦光着脚,半跪在瓷砖地上,将刚买的鱼缸端放在电视柜上,又将塑料袋里的小金鱼倒了进去。
他将手指探在鱼缸里玩着它们,用纯粹干净的眼睛看着金鱼们轻轻啄着他的指甲盖,凉凉的,还有些微微痒。
郁月生将地上的塑料袋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里:“地上不凉吗?”
“不想穿鞋。”
“今天在福利院的时候,我妈给我打了电话,说她有一个朋友的女儿在国外留学回来,晚上约我一起吃饭。”郁月生忽然开口。
齐倦:“你去啊。”
郁月生主动解释道:“我只是把她当妹妹看的。”
齐倦笑着说:“跟我说这个干嘛。”他一边说着撒了一点鱼食在水里,继续戳着小金鱼的后背玩。
郁月生将他敞开口的鱼食袋子上的封条捏好,收在一旁:“那我待会给你点外卖好不好?”
“都行。我不饿。”
“等我回来。”
齐倦说:“好。”
听到关门声后,四周都安寂了不少,只有小金鱼吐着泡泡的细小声响。齐倦看了看鱼缸里的小鱼儿睁着呆萌的大眼睛,若无其事地游来游去。
他轻轻地说:“真羡慕你们。如果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回来了。其实,记性好才是折磨吧。”
明明都在一起经历着,然而寻梦回溯的时候,只能他能看得到过去的荒芜。
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齐倦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
女人站在外面,惊喜道:“你真的在这。”
齐倦干巴巴地喊了一声“妈”。
女人朝里看了看:“你们老师在吗?能进去说吗?”
“不在。有事出去了。”齐倦将门开大了一点,转身走进屋里。
女人边走边四处打量着:“我想通了。之前确实是池隐做的不对,我就是觉得自己也挺对不起那小孩子的,他已经被关进少管所了,你帮他说话也只是给他减半年刑。”
她边说完自行拖了个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理着衣服摆。
齐倦觉得自己光是听到那个名字就开始烦躁,也不想同女人多说:“行吧,你还有没事?没有你就走,这里不是我家,你在这我很为难的。”他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热水。
女人刚将拎包随手放好,看了看他有些疑惑:“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齐倦也不避讳:“我看到你就胃疼,你现在走行不行。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你还不满意?是不是还要我现在立个血书给你带走你才信?”
女人赶忙站起身来:“你胃疼?吃药没?你老师家里有药吗?”
齐倦:“吃过了。”
一时疼得有些难以忍受,他走在沙发边坐好,抱着抱枕狠狠压了压胃,却还是忍不住慢吞吞躬下身。
女人赶紧走过去给齐倦顺顺后背,满脸担心道:“你怎么回事?吃错东西了吗?没事吧?”
齐倦推了她一把:“别管我。你现在三个儿子呢,我不过是一步废棋。”
中午吃的饭早就吐干净了,什么都反不出来,他呛咳了好久才咳了些咖啡色的血出来。胃里翻搅着,人都没什么劲了,唯余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滴滴滑落。
见到血的一瞬,女人顿时就慌了,失声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结果却手抖着一连拨了两遍解屏密码都输错了,急得眼眶都红了。
齐倦直接将她手机夺了,干脆蜷在沙发上疼得冷汗直流,但即便紧紧咬着唇也不给她打电话,凉凉笑道:“没意思,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了不是吗?”
既然女人已经选择了池隐了,他怎么样也跟她毫无关系。
女人抢着手机不住哽咽道:“倦倦,你把手机给妈妈!妈妈带你去医院检查好不好?应该只是有点胃出血,一定会没事的。你现在还小,肯定没事的……”
她心里害怕,只能不断重复着“没事的、没事的”。她吸吸鼻子,用那做着精致美甲的手轻轻压了压眼尾,可惜好看的眼线还是被眼泪晕开。
可齐倦也只是面色苍白地看着她:“不好呢。愿我有事,但不给你。”手机反而被他攥得更紧,咬合着银牙劲也大得很,甚至慢慢地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