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孩子,外婆还以为你又像上一回一样骗我呢。”丘老夫人说着就看到自己孙子手上包着纱布。
丘老夫人轻抬起孙子的手,又急忙关心问询着:“怎么受伤了,快跟外婆说说怎么回事。”
“外婆,就是不小心划的,裴绎心急非觉得严重才给我包成这样。”池非简说着看向裴绎。
听这话丘老夫人松了手眉头轻皱,池非简原本只是想给裴绎刷好感度,看这情形不会适得其反,他正想开口补救。
丘老夫人就舒展眉头走到裴绎身边,拉着裴绎笑骂他:“我看裴绎才是乖孩子,万一感染什么的多难受啊。”
她又对着裴绎说:“别听他的,还是你细心。”
“外婆说得对,裴绎最好最细心。”池非简趁势笑眯眯补充道。
远处的丘北明看着自家夫人太想孩子,把孩子挡在门口一个劲的聊,他又高兴又无奈地打断自家夫人。
“快让孩子们进来,站在那说话都要站累了。”
听到丈夫提醒,丘老夫人才反应过来:“都怪我高兴坏了,咱们快进去坐着说。”
丘老夫人也没松手,她拉着裴绎一块走。池非简反倒跟在后面,他外婆还时不时回头看他,大概怕裴绎不自在,才格外热情。
不过坐在中式沙发上时,丘老夫人还是让池非简挨着裴绎,把放松的空间留给小辈,丘北明则一直默默看着。
中间的黄花梨木桌雕花工艺十分复杂,上面摆着青瓷茶盏,又放了很多常见和不常见的水果,丘老夫人拿起几个立马能入口的递给自己孙子和裴绎。
“这个好吃,你们两尝尝甜不甜。”
老人家眼巴巴看着,两人只能听话。
裴绎很安静地回老人家:“很甜。”
池非简则笑着说:“外婆,裴绎说得对。”
闻言丘老夫人便高兴地笑起来,一脸慈爱地看着两人,许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跟这么大的孙子在一起坐着,于是大多数时候她都像带着两个小朋友一样。
她没有任何打听,只是问些吃喝玩乐的话题,大多数时候都是说说自己的糊涂事,逗孩子开心。
没见过自家夫人能高兴成这样,丘北明只好继续喝着茶,说笑声时不时响起,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聊聊停停,丘老夫人又带着两个孩子四处转,看看大花园里有什么花,又看自家老头写了什么字摆弄了些什么古董。
还取了两串沉香手串分别套在裴绎和池非简手上。
“带着玩吧,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丘老夫人说得极轻松。
可裴绎知道这手串肯定没那么简单,他只好看向池非简,然而池非简往他跟前凑了凑。
“带着吧,我外婆纯粹把咱两当小孩了,她高兴就好。”池非简抬手给裴绎把沉香手串整理好,深色的串珠很衬裴绎这种冷白的皮肤。
他好心情地摆弄着,直到裴绎往回抽手,他才看到外婆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们两拉着的手。
“这都中午了,你们两想吃什么,跟外婆说说。”丘老夫人视线从孙子拉着裴绎的手上收回,笑着问。
见外婆没有说别的,三人又一路下楼,边走边说话。
“上次去你们那,看你两吃得特别简单,是不是不爱有人去家里做饭,自己也做不了复杂的?”丘老夫人想起上次那顿饭,味道也好用心也好一点毛病没有,只是别人家的小孩哪里都吃得这么普通。
她一时有些心酸。
“是我们两吃的不多,不爱那么麻烦,外婆不用担心。”池非简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他和裴绎吃那顿饭确实没问题,不过外婆肯定是心疼也不是嫌弃。
“乖孩子,外婆让家里厨房的过去做,你们吃多少就做多少,偶尔也换换口味,”丘老夫人说着又看了看池非简和裴绎,“你们两个子倒是高,可看着都不胖,年轻人消耗大怎么能这么瘦。”
“放心,他们过去做完饭就走,不会打扰你们两。”
池非简没明白这份热情,他只觉得哪里很怪,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接下了外婆的疼爱:“那就谢谢外婆,我们好好吃饭。”
“嗯,这才对。”丘老夫人一脸满意。
到了楼下原本池非简还想跟着裴绎和外婆去厨房见见世面,没想他这个不发一言的外公叫住他。
裴绎已经被外婆拉走了,他只好回头看向这个外公,说实话他有点怵,毕竟外婆会为见到孙子这事而高兴的冲昏头脑,外公这个性格可不会,书房里那些字就能看出来。
“外公。”池非简抿了笑喊人。
“跟我去书房。”
丘老先生扔下这句话,就提步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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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感谢大家看到此章节~)
第46章
丘老先生自顾自走进书房,池非简跟进去顺带关上门,直觉告诉他,这位外公应该不是单纯的想和他聊天。
“坐吧,坐我对面来。”丘老先生边说边提笔沾墨。
高桌上的宣纸铺得平展,雪白的纸很快被滴落的墨汁污染,丘北明看着墨点,脑海里的往事仅是一闪而过,他这颗苍老枯朽的心就烂成一个黑洞。
丘北明回神搁下毛笔,转而负手站在墙画前,画上是两颗同色兰花,一株像是被风吹动灵气逼人,另一株上面停着蝴蝶十分静美清和。
“我知道你对我们很陌生,比起和我们相处,你和那个叫裴绎的孩子更亲近。”
听得出来这话并非责怪,池非简跟着丘北明的视线重新落回两株兰花上。一些记忆里的琐碎片段开始神奇得关联起来。
他想起原书里描述的丘英,想起周院长,想起那张彩色照片,想起那条一闪而过的新闻……
池非简淡声回:“外公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你长这么大……有没有一件让你后悔的事。”丘北明什么也没说,反而问起池非简。
只有问别人有没有后悔的人,才是最后悔的。
池非简隐约猜到他这个外公想说什么,事实上他并不会共情,但是能为他所用,也不算浪费做一个听客的时间。
“后悔的事?”池非简低眉思考良久。
“很多,绝大多数事都会让我后悔。”
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丘北明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讶异,而后敛了神情继续等孙子往下说。
“小时候我妈妈总是很奇怪,她总是在人多的地方才会很爱我,而我一直想我应该在人多的时候陪着她,那样她的爱才会长久。”池非简语气平和,像是回忆一些小事。
“但我总是赌气,所以我后悔。”
他说完看向他这个外公,那张平时什么表情都不会轻易浮现在脸上的人,此时却隐隐崩解。
“长大一些哥哥总是很奇怪,他一直看着我面色柔和,可这怎么也挡不住他,总是像在看一个多余的人,我想不明白。”
“但我总是沉默,所以我后悔。”
池非简看着外公已经松开手定定地看着他,他回视他的外公,继续着未说完的话。
“后来我觉得哪里都奇怪,我在那个家里没有一点归属感,甚至在这个世界上,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
“但我总是隐忍,所以我后悔。”
说到这池非简起身走到那幅画下,他没有再看这个外公的表情如何,反正他纯粹是鬼扯,按照他的推论鬼扯,目的就是博得怜爱。
他神情自若地看着墙上的画:“与其总是想那些悔,将半辈子搭在里边去做悔事,又用半辈子去回忆悔事。”
“外公,你想听我说别的事吗?”池非简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他偏头问他这位外公。
“你说,外公听。”丘北明平复心情,重新拿起桌上的毛笔。
“我小时候不是赌气,我只是单纯不想让我妈妈装样子。”
“我对我哥也不是沉默,我只是觉得他无聊,企图把一个人盯垮,想想就觉得好笑。”
池非简自顾自说着,只听耳边传来毛笔游走在宣纸上的沙沙声。
“至于后来我也不是隐忍,我只是觉得时间总会一直走,没有归属感实在是正常,与其纠结没用的东西,不如多看看眼前。”
说完池非简视线落向桌上的宣纸,上面已经多了四个字——随心随境。
池非简笑着问:“所以外公您还想告诉我那些事吗?”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至于我能告诉你的……”丘北明有些犹豫,最终他放下毛笔看着自己孙子。
“你父亲是周清鹤,你之前去孤儿院见的周院长就是他,至于你母亲的事我想你父亲到时候会告诉你。”
丘北明说完见孙子除了一脸了然再没什么其他表情,他才继续道:“其他的你既然不想听,那就到此为止。”
“我们没有把你带在身边,是你母亲的遗愿。”丘北明转身把手拍在池非简肩膀上,一直沉寂如巨石的神情裂起丝丝石纹。
“你和裴绎的事,你自己尚且身在其中,我们更不会干涉,你外婆只是想得开,又太高兴……”
“我知道,外公放心。”池非简出声宽慰,他知道这毕竟是一本书,也不是所有情节过往都要交代或者都有用处,他不想和以前的池非简共情,他只要做好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