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他性子刚硬,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慕夫人又说道,“儿啊!你若休了萧氏,我也不活了。”
这穷日子,虽然难熬,可没有盼头的日子,那才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母亲,早些歇息吧!”慕长生并未给出回应,只放下弓,吹了油灯,走到靠窗的另一张床上睡下。
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慕夫人心中着急,可也知不能逼儿子太急,只能暂且放下不谈,可一想到慕家落魄之事,又心绪难平,辗转反侧到天明才睡下。
转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慕夫人只觉头昏脑涨,人难受得厉害。
又见另一张床空着,她的长生不见了。
顿时一阵惊慌失措,她的长生这是去哪儿了?
抛下她走了?
正惴惴不安之时,就听西屋传来小哑巴“啊啊”的哭声,顿时怒气冲天,穿好衣服下了床,跑过去,推开门,对着里面的人就是一顿骂。
萧轼今早也起晚了。
昨晚睡得晚,早上又没人催,厨房也没有在慕府时那些吵闹的嘈杂声,在这宁静的村子里,他睡了个天昏地暗。
可等醒来时,又觉得饥饿难忍,胃灼烧得厉害,头也是晕的,眼前还不时发黑。
宝儿更是饿得直哭,那哭声……把慕夫人给招来了。
见慕夫人骂骂咧咧个没完,萧轼心中烦躁,抱着吓得直哆嗦的宝儿往门口走去,又见慕夫人挡着路,便灌足了力气将这可恶的女人一推。
慕夫人被他推得后退了好几步,身子踉跄踉跄的,扶着墙才没倒下,等站稳了,又见萧轼抱着宝儿往院子里走去,顿时恼羞成怒,追出来继续骂,骂了一会儿又让他干活,“懒婆娘,还不去做饭洗衣,把院子里的杂草拔了……”
萧轼胃火烧得正旺,人正烦着呢!哪肯干活?
昨日倒是委屈求全干活了,可结果呢,还不是饿肚子?
又见牛车不在院子里,心下顿时一松,抬腿朝院门径直走去。
牛车不在,那慕长生必然也不在,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怎么做,慕家都不会给休书,他留在这里也是被人磋磨。既然如此,那他跑掉算了。
第十九章 饼
萧轼抱着宝儿朝院门头也不回地走去,任慕夫人在后面骂骂咧咧。
可等他出了院子,看着外面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又瞬间清醒过来。
他能跑去哪里?没有休书,没有户籍,没有引路文书,那他就是个流民。被官府抓起来,可是要充为官奴的啊!
昨日官府抓流民的事情,难道忘了吗?
先不说会不会被发卖到采石场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就是境遇好一点的官奴,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又不是没见过。
慕家没落魄前,府里就有官奴,脸上刺着字,做牛做马,被主子随意打骂,如牲畜一般。
若是逃走了被抓,要么被打死,要么被转卖。总之,一辈子都没了自由。
没了自由已经生不如死了,脸上刺字……想都不敢想,脸毁了,等他回了现代,回了他自己的世界,还怎么做演员?
萧轼抬头看了看瓦蓝的天,洁白的云,以及自由飞翔的鸟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得有休书才行。
可……他又摸了摸饿瘪了的肚子,发起了愁,休书以后再想办法,如今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可……他去哪里弄吃的?
这泥路,往左通向村口,往右通向山里。
他身上没有一个铜板,难道……要去山里找吃的?
可如今这个时节,树叶才发芽,山里能有什么可吃的?
他若是有慕长生那样的身手,还能去山里打打猎。
可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只怕连弓都拉不开。
他正想着要不要去村口的河里试试,看能不能摸条鱼。路的左边突然传来铃铛和车轮转动的声音。
萧轼转头看去,就见一辆牛车缓缓爬上坡。而那坐在牛车上,腰背挺直,冷着脸,拉着缰绳的人,竟是慕长生。
牛车在慕家隔壁房子前停下,从慕长生身后下来个矮个子老妇人。
老妇人手里拎着个篮子,进院子前,冲慕长生嘱咐道,“那些锅碗瓢盆回家后都得洗洗,你个大男人不会,让你婆娘洗……”
牛车又缓缓走了过来,在萧轼跟前停下。
这人要作甚?萧轼往后连退几步,一脸的戒备。
昨日这人打了他,他还记着呢!
慕长生跳下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往他手里塞了个油纸包,然后面无表情地拉着牛车进了院里。
那车上,堆满了东西,其中,就有老妇人说的锅碗瓢盆。
萧轼低头看着手中的油纸包,心中十分诧异,这是吃的?
慕长生买给他的?
昨日刚打了他,今日又给他吃的?
萧轼又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院子里的慕长生,瘸着腿,一趟一趟地将车上的东西搬去了西厢房。
心中十分震惊,慕长生这样的人,大户人家嫡长子出身,又做过大将军,不是应该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世事不问吗?
竟然还会操心这些生活琐事?
宝儿轻轻地碰了碰了油纸包,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说的好像是“羊”。
萧轼回过神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抱着他进了院子,在石凳上坐下,打开油纸包。
第二十章 谈判
里面是四个饼,已经冷了,硬邦邦的,卖相也不怎么好,有的地方还焦糊了,若是以前,萧轼肯定是要嫌弃的。可对此刻的他来说,这饼却比山珍海味还更有吸引力。
他赶紧拿出两个,一个塞给宝儿,一个塞进自己的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再不吃东西,他真的要撑不住了。
等一个饼下肚,他才感觉渐渐活了过来,头没那么晕了,眼睛也不花了。
这时,太阳已高,晒在身上,暖烘烘的。萧轼仰着头,闭着眼睛,耳朵里听着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放慢速度啃着第二个饼。
真希望这饼永远吃不完啊!
饿肚子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等第二个饼也吃完了,他才睁开眼睛,摸了摸有些撑的胃,低头看向宝儿。
宝儿到底是孩子,即使再饿,吃完一个就饱了。手里拿着第二个饼,只往萧轼嘴里塞。
萧轼笑了笑,又叹了一口气。
倒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萧轼帮他把剩下的那个饼收在衣服里,又牵着他的手朝厨房走去。
慕长生还知道给他带吃的,看来也不是渣得彻底,休书一事……看能否再商量商量。
却不料,他才靠近厨房,就听屋里慕夫人在说话,声音不大,却很强势,“这事没得商量,萧氏绝不能休。你若是一意孤行,休了她,我就去你父亲坟前自我了断。我慕家至如今这地步,我虽有错,你就没错?日后待你翻了身,想要什么样的美妾,娘都给你买。若到时,你仍想休萧氏……我再去庙里问问高僧,看是否有其它法子,休了她,而不会影响你的前程……”
萧轼心一沉。
还要等到慕长生翻身?那他得等到何年何月?
他正沮丧着,慕夫人突然走了出来,先冷冷地看了他一下,又呵斥道,“还愣着做甚?去煮粥。”
萧轼冷眼看着面前这个自私恶毒的女人,心中怒气翻腾,既要靠他翻身,又不善待他,好不要脸!
萧轼心中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进了厨房。
厨房里,慕长生正盯着一张歪歪斜斜的桌子皱眉,一副想修好它,可又无从下手的模样。
见他进来,这人头也不抬,脸色更是没有半点变化,一副把他当空气的模样。
萧轼也不介意,放下宝儿,又去拿了个碗,接了点水,用手指蘸着,在那桌子上写道,“我帮你翻身,你给我休书。”
慕夫人他信不过。若慕长生真翻了身,慕夫人只怕更加不会休他了。
若他真是福星,像慕夫人这样自私的人,怎可能会放他走?
慕长生就不一样了,这人本来就想休他。
而此刻不休他,不一定就是信了那术士之言,也不一定是妈宝男,只怕更多的是无力再娶一个,而又需要一个任劳任怨的保姆来照顾慕夫人,照顾这个家。
等日后情况变好了,第一件事必然是休了他,娶个称心如意的。
升官发财休老婆,不是男人的最高理想吗?
第二十一章 一言为定
况且,他如今身无分文,就算拿到休书,也无力去北方,还不如趁这段时间,攒些银子,一则作为路资,二则,等他知道那所谓的高僧在哪里,或是花些银子,或是威逼利诱,让那高僧改口,说他命格克慕长生,克慕家,那到时,不用慕长生开口,慕夫人就会立马休了他。
他在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而慕长生,见了桌上的那些字,抬起头来,剑眉一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冷声问道,“你何时会写字了?”
萧轼心口一紧,有些发慌。
糟糕,要露馅了?
光顾着休书的事了,忘了萧氏一个乡下女人,怎可能会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