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甩袖子,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惋惜又悲痛地说道,“却不料你竟出了这等事,不仅让我慕氏一族蒙羞,还要连累族人,你说……你说……该如何是好?”
慕长生抱拳低头说道,“长生愧对慕氏一族。”
族长摸着胡子,点了点头,“知道错了就好!不过,这事,总要给个说法。”
慕长生又抬头看向族长,眼中飞速地闪过一丝不容察觉的嘲讽,问道,“族长,您想要何种说法?”
族长突然犹犹豫豫起来,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半天才说道,“这些年,族人为你家劳心劳力,倒不是为了沾你家的光,可也不能受你家牵连拖累啊!你不能只顾二小子三小子的安危,不顾族人的死活啊,万一……”
慕长生冷眼看他拐弯抹角绕着圈子说话,就是不主动接话。
族长废话说了半天,见他仍无动于衷,最后只得咬牙直接说道,“你和你娘不能再留在慕氏了。族里为你家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你也得补偿。”
第十章 出族
慕长生冷笑道,“怎么个补偿法?”
族长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银子!”
一听要逐出族,还要补偿一万两银子,慕夫人只觉脑袋“嗡”地一声作响,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母亲!”慕长生忙搀扶着慕夫人回了内室,吩咐婆子好生照顾,没一会儿,又脸色阴沉地拿着一柄长剑出来了。
先抽出剑,左右转动着剑柄,看了看。
那剑泛着寒光,一看,便知十分锋利。
见族长变了脸色,他又在太师椅上坐下,拿出一块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剑刃。
等终于擦完了,他突然两手一掰,只听“咔嚓”一声金属脆响,那剑竟断成两截。
在场的那些人,都被这一声脆响吓得一哆嗦,目瞪口呆地看着慕长生以及他手中的断剑。
慕长生将断剑扔到地上,又冷眼看向吓得脸色苍白的族长和族人,淡淡地说道,“想逐我们出族,休想!一万两补偿,更是做梦!”
他并没有说任何威胁的大话,可他那看似平静,却蕴含着滔天巨浪般愤怒的双眼,还有额上的那道刺眼的疤痕,以及地上断成两截的剑,直看得族长胆战心惊,只看得族长喉咙发紧。
族长咽了下口水,脑子里纠结着,左右权衡着,虽然他很想吞了整个慕家,可慕长生到底犯了何等大罪,他并不清楚。
万一真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那他们慕氏一族……
还是早早摆脱这不祥之人,不拖累族人为好。
“补偿款可以少一些,”族长背着手,昂着头,先故作大度地说道,“你给两千两好了!”
“但是!”他又厉声说道,“必须出族!”
慕长生用帕子擦了擦手,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冷声说道,“出族随便,这是两百两,拿上给我滚!”
才两百两?族长气得七窍生烟,不再伪装,冷下脸,恶狠狠地瞪着慕长生。
慕长生也冷眼看回去。
那眼神冷冽锋利刺骨,族长只觉一支支箭从慕长生的眼里飞出,向他射来。
刺得他胸口一阵阵隐隐作痛。
刺得他连忙别开眼睛,咬牙切齿地拿了银票走了。
慕长生这人……还是远着点好!
萧轼扒着门,将刚刚堂屋里这一幕幕分家、逐出族的大戏看了个清清楚楚。
还别说,慕长生虽然对萧氏无情,却是个有勇有谋有魄力的男人。
慕家的情况,他时常听看守他的那两个妇人闲聊,大概知道一点。
慕家原先确实不错,算是青城首富。可自从慕长生父亲过世后,家道便开始中落。
慕夫人表面精明强悍,可内里目光短浅,又好面子,喜听奉承话。
这些年,不知被娘家兄嫂哄去多少财物。
族里也时常巧立名目要钱要物。
若不是慕长生这一两年节节高升的消息不断从边关传来,慕家所剩不多的那些家产只怕早被娘家和族里瓜分了。
今日兄弟族人相逼,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会被活剐生吞,尸骨无存。
可慕长生,即使落魄了,面对这些人的咄咄相逼,仍无畏无惧,毫不退让。
第十一章 人去宅没
只用区区几百两银子,便将这些生了异心的兄弟、贪婪的族人,彻底打发走了。
尤其是被逐出族这一点,萧轼对慕长生更是另眼相看。
宗族对一个古人是何等的重要,可慕长生,竟然丝毫不惧被逐出族。
不愧是弛聘沙场的军人。
洒脱,果断,有魄力!
这等平日里只知道吸血占便宜,遇事却只想撇清关系的宗族,不要也罢!
还有刚刚掰剑那一幕……萧轼即使十分不喜欢慕长生这人,这时也忍不住心生佩服。
厉害!
两位庶少爷和慕家族人一走,院子里顿时少了一半人。
而留下的这一半人,竟都是慕家的债主。
慕长生剑眉微皱,将债主拿过来的借据一张张仔细地翻看着,又问慕夫人身边的婆子可知此事。
婆子吞吞吐吐,“夫人……确实……借了些钱……”
既然真有其事,慕长生又命婆子开了慕夫人的柜子,拿出钱匣子,一家家还钱。
才还了几家,慕夫人醒了,见柜子空了,钱匣子不见了,顿时呼天抢地,跑出内室,拦着慕长生不让还钱。
慕长生扶她回了内室的榻上,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母亲,这些借据是否属实?”
慕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呆愣住了。
这些借据……确实都属实。
慕长生剑眉一皱,又问道,“这些年,我的军饷全都寄回了家,母亲为何还要借钱?”
慕夫人被问得又羞又愧,支吾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说道,“你当了大官,那宅子自然要配得上你的身份,我……稍稍翻新扩建了一下;我知你不喜萧氏,便给你纳了那几房妾室……衣服首饰……都要花钱……还有你大舅家……”
听了这话,被壮妇按在内室角落不能动弹的萧轼,忍不住冷笑一声。
慕夫人对这些小妾倒是挺好的嘛!
只是苦了正儿八经的长媳萧氏和嫡长孙宝儿了,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这样本末倒置,慕家有今日这下场,也是活该!
他的冷笑声引得慕长生转身看了过来。
这人锋利的剑眉一皱,眼神冷冽,似乎对他不合时宜的冷笑十分不悦。
可盯着他的粗布衣裙,和没有任何首饰的发髻看了几眼后,眼神渐渐复杂起来。
又转回去,目带质疑地盯着慕夫人,看得慕夫人又羞又怒,“她长相如此丑陋不堪,就算打扮也好看不起来……”
“母亲!”慕长生打断她的辩解之词,又说起了借据的事,“既然借据属实,那为何不还?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慕夫人又流起了泪,伤心绝望地说道,“那我们往后要如何生活啊?”
往后?慕长生苦笑一声。
往后会如何,只能看天意了。
安抚好慕夫人,慕长生又去了堂屋,一家家还账。
随着债主一个个离开,匣子也渐渐空了下来。
等所有债务还完,慕家变得几乎一无所有了。不仅是钱财宅子店铺田地,就连家仆,都抵押转卖了。
第十二章 离家
萧轼看着刚刚还闹哄哄,而此刻,只剩慕长生母子收拾行李的院子,心中十分失望。
别说遣散银子,就是休书,只怕今日都拿不到了。
慕家宅子抵债了,慕家人自然得离开。
萧轼回了小破院,收拾了萧氏和宝儿的衣物,又将他落水时随身携带的物品贴身收好。
这些东西他还要带回现代的,可不能丢了。
收拾好了东西,萧轼背着包袱,抱着宝儿,去了前院,与慕长生汇合。
在新房主不断地催促下,慕长生又扫了最后一眼从小长大的地方,然后面无表情地搀扶着慕夫人,往外走去。
慕夫人一路走走停停哭到大门口。
这可是她住了几十年的宅子啊!最近还翻新扩建了呢!
就这样拱手让人了?
她如何舍得?如何甘心?
慕夫人越想越气,越想越舍不得,也不要脸面了,站在宅子大门口,撒起了泼,骂天骂地不肯走了。
她这举动很快引来许多的街坊邻居围观。
这些往日里对她恭敬有礼的人,这时竟然都用奚落嘲讽地目光看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慕家败了……”
“是啊!慕家长子犯了事,得罪了皇上,慕氏嫡子一脉永不准入仕途……”
“听说还被逐出族了呢!”
“何止啊!还瘸了腿,破了相呢……”
“活该,谁让他慕家平日里嚣张跋扈……”
这些冷言冷语也就算了,竟还有一个不知是谁的壮妇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口吐沫,又叉着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呸!我让你狗眼看人低,报应……”
慕夫人何尝受过这等折辱?
就要命人将那妇人拿下,杖责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