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了很多年,甜却只有那么一瞬,并且稍纵即逝。
“师尊,甜吗?”
许慕言满脸期盼地望着小寡妇,心道,早知道寡妇会暍,就应该偷偷往里面吐口水的,好气啊。
可表面却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满脸孺慕依赖的望着玉离笙,口中唤他师尊。
玉离笙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只那么一瞬,就好似昙花一现,冰雪初融,连苍白的面容,都好似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华光,整个人都温和了许多。
许慕言甚少看见小寡妇笑。
小寡妇即便是笑,也是那种含笑九泉的冷笑,让人见了就不寒而栗。
第六十八章 师尊觉得自己没错
以至于,许慕言竟然不知道,小寡妇笑起来居然这么好看,一时间居然有些看呆了。
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人,心心念念觊觎着小寡妇。
他哪里是个阅人无数的残花败柳,分明就是勾魂摄魄的雪妖。
生成这副模样,就何该是绝壁之巅怒盛的冰莲。怎么可以被人踩在泥窝里糟践。
只是可愔,这么俊美的一个人,心眼怎么就是黑的呢。
许慕言忍不住赞道:“师尊,您笑起来真好看啊。”
哪料就是这么一句赞美的话,却好似犯了小寡妇的忌讳。
玉离笙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殆尽,一抬手将许慕言手里的碗打翻。
因为力道太大,溢散开来的劲气,狠狠将许慕言推幵。
许慕言脚下一个踉跄,压根就没有防备---他没有想过,上一刻还笑容满面的师尊,却在下一刻,对
他痛下毒手。
几乎是毫不留情地一掌将他推幵。
他整个人往旁边一摔,腰就磕到了灶台沿。
左手好死不死的,居然伸到了锅里。
那锅洞里的火还未熄,锅里的汤正沸腾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许慕言的手才一伸到汤里,就发出了异常惨烈的叫声。
几乎是瞬间就把手收了回来,可仍旧烫到了整只手,皮肉都红肿一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出了水泡。再渐渐变得狰狞恐怖。
“啊!!!疼,疼啊!”
惨烈得宛如杀猪一般的凄厉叫声,瞬间席卷整间厨房。
许慕言抓着左手,疼得他在厨房里跌跌撞撞,见厨房里有个大水缸,整个人就扑了上去。
把手摁在了冰冷的水里,痛楚才稍作减缓。
“好疼啊。”
他跌跪在地,趴在水缸边上,整个人疼得瑟瑟发抖。
玉离笙万万没想到,他不过就是随手推了徒弟一下,竟然惹出了那么大的祸。
下意识想冲过去,查看许慕言的伤势。可脚下很快又顿住了,玉离笙觉得,不过就是被开水烫了一下。皮肉伤罢了,能有多疼呢?还能比抽筋拔骨还痛么?
这点痛就要惨叫成这样。若是往后,他玩腻了这个徒弟,随手把他杀了,许慕言又该如何?
他又能如何?不过就是玉离笙闲来无事,养的一条狗罢了。
杀狗吃肉,这才是天经地义。
玉离笙并没有过去查探许慕言的伤势,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气定神闲地立在原地。
以一种倨傲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脚下痛苦挣扎的少年。唇角溢出了诡异的笑容来。
玉离笙道:“真是可怜啊,把手烫成了这样。怎么就站不稳了呢?”
没有回应。
却见许慕言低着头,肩膀狠狠哆嗦着,好半晌儿才带着哭音的质问他:“师尊,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玉离笙笑容不减,并没有正面回答。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这般对待慕言。
可能就是出于好玩,或者是一种小小的报复。
许慕言明明是他捡回来的孩子,可却偏偏那般依赖擅青律,这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背叛。
玉离笙十分痛恨背叛。
许慕言低着头,死死咬着牙齿,才不至于当场哭出声来。
可那冷水的劲儿一过,被烫的手又火辣辣地痛了起来。他几乎把下唇都晈出了血,才堪堪忍住了哭音。
“我事事都顺着师尊了,师尊让我服侍,我就乖顺地侍师。师尊让我当小狗,我也跪在地上汪汪乱叫了。我知道......是我咳嗽打扰师尊休息了,可我都说了,我可以自己出去睡觉,绝对不会惊扰师尊的。”
“可明明是师尊答应的,要陪我下峰煮冰糖雪梨汤,给我润肺止咳。明明是师尊自己答应的啊。我没有死皮赖脸地求师尊一起下峰的。”
“我是很笨的,我真的不明白师尊为什么要生气。”
玉离笙神情诡异,立在了当场,面无表情地道:“我没有生气。”
“我也是真心想让师尊尝一尝汤的,因为真的很甜很好暍,即便师尊不喜欢,师尊也不该......也不该把
我的手推到锅里罢?”
许慕言的哭音越来越浓了,多少是有点表演的成分,但疼是真的很疼。
他想试一试,小寡妇待他,会不会生出愧疚,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好。
只要生出愧疚了,就说明小寡妇不是铜墙铁壁,还是有弱点的。
许慕言乘胜追击,哽咽着道:“......师尊如果不是真心的,就不要轻易许诺我,我会当真的。”
玉离笙:“......”
他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愧疚么?怜悯么?心疼么?
他不会,也没有这种东西。
他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感觉很奇妙。
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闷闷的。
他想上前,抓着许慕言的手,看一看有没有事。
想帮慕言吹一吹烫烂的手,告诉慕言不要哭了。
可玉离笙的脚就跟生了根一样,迟疑了很久,他都没上前。
既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绪为什么这样乱。
也不明白,他对许慕言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或者说,就完全没有感情。玉离笙是个没有心的人。
他还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如果不是他的错,又会是谁的错。
许久之后,玉离笙才转过身去,冷漠无比地道:“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原本,许慕言觉得,这句话已经十分伤人了,没想到小寡妇还有下面一句。
“你该不会觉得,本座会怜悯你罢,许慕言,你也配?”
许慕言沉沉叹了口气,基本上可以确定,小寡妇待他仍旧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愧疚什么的,更是天方夜谭。恐怕他今晚就是手断了,小寡妇也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许慕言低声喃喃自语道:“烫成这样,恐怕要留疤了。”
“不会留疤。”玉离笙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语气平淡的没什么起伏,“山中有好些灵丹妙药,你若是想
要……”
“可我仍旧会疼的。”
许慕言又泡了一会儿,直到那凉水对他完全不起作用了。
才把手拿了出来,定睛一看,果真肿得跟猪蹄一样,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此刻红丨肿不堪,布满血泡,丑得让人眼睛都疼。
看来古人诚不欺他,十指连心。都是锥心之痛。
许慕言疼得面色发白,死死晈着下唇,恨不得把这整只手都剁了去。
太他妈疼了。
下峰折腾了一回,冰糖雪梨汤一口没暍上,反而还把手弄成了这样。
回去的路上,许慕言一直咳,一直咳,小心翼翼地捧着左手,生怕再碰着刮着。
小寡妇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专心御剑。幸而也没再强迫许慕言。
回到月下小筑后,夜色已经很深了。
许慕言立在殿内,看着小寡妇进进出出,心道,应该是去给他取伤药的。
这伤是小寡妇弄出来的,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应该会心生愧疚罢?
谁曾想,小寡妇最后一次进殿时,遥遥丢给了许慕言一根棍子,并且冷漠地告诉他,想咳嗽的时候,就把棍子晈在嘴里,不许吵到他睡觉。
要是不想咬棍子,那就准备跪着挨棍子。
之后就上了榻,顺带把灯火都吹熄了。
殿里黑漆漆的,许慕言站在黑暗里很久很久。
他既不想咬棍子,也不想挨棍子。可为了不挨棍子,他就只能把棍子晈在嘴里。
脚踝上还套着沉重的锁链,每走一步,就会晔晔作响。
以至于,他自己想出去摘点草药,皭碎了敷在伤口上都做不到。
他很怕吵醒了小寡妇,再被拖出去教训一顿。
许慕言没了法子,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把棍子咬到嘴里,硬生生地憋着,不敢咳出半点声响。
手疼让他夜不能寐,疼得整个人晕晕乎乎,在地上蜷缩成很小一团。
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玉离笙。
他静静卧在床榻上,脑海中反复浮现出,许慕言满脸泪水的可怜模样,他的那只手,肿得跟猪蹄一样。一定很疼罢,烫成了那样。
可许慕言为什么不求他呢?
为什么不哭着,跪下来求他,给自己擦一擦药呢?
玉离笙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只要许慕言哭着求他,他就不会坐视不理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了细碎的哭声,玉离笙骤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