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仔细地回忆起最后的记忆。
他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再醒来,就在旷野里了。
大厅蒙尘但是房间干净的客栈,客栈里小二谄媚的笑脸,余三金的劝说,把一切都联系起来,安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余三金,戏演的可真是好。
就差没把他们扒光了扔在荒地里。
庞佑德、虎子等陆续转醒。
虎子迷迷蒙蒙,揉了揉眼睛,叫道,“少爷,咱们这是在哪?”
“大荒地里。”放眼望去,没有边际。也不知道他们那些人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几个人穿着亵衣,抱着胳膊,东南西北随便选了个方向。
陈子澈轻声道,“我就说余三金不是个好人。”
“现在谁不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庞佑德呛了他一句。他不过是贪图便宜,想蹭个车去滦州。哪能想到还能发生这种事情。早知道,不如自己舍得些银钱,直接雇辆车去滦州。
“这天变的可真快。昨天还有些热,今天怎么就这么冷。”安康哆嗦着打了个喷嚏。“咱们得赶紧找个地方,喝点热水,别再冻病了。”
走到晌午。安康几人发现约莫半里地外有个小村庄。
赵秦远远地望着村庄上空漂着的炊烟,喃喃道,“好歹要能见着人影了。希望有好心人能给咱们几件衣服。”
空着肚子走了一上午,流了一身汗,再让风一吹,脑门上巴凉。
六个人进了村,选了一家青砖院子。他们这六个人全是能吃的小子。自然要选一家富裕人家——讨饭。
安康带头敲了院门,他扬声喊道,“请问,有人在吗?”
“谁?”
院子里应声的是个男人。他拉开院门,一瞧是几个陌生人,脸上立马带了戒备。“找谁?”
“我们遇到打劫的了。钱财衣物都让人抢走了。来,来讨碗水喝。”安康实在不好意思说他们是来讨饭吃的。心想着,保不齐这家正在吃饭呢。这家总不好意思让客人看着自家吃东西吧。
男人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们身上单薄的亵衣,连忙把人让进院子里。“没听说这一带有土匪呀。”
邱源回道,“是在一个叫千金镇的地方。”
“千金镇?那是哪里?”男人一脸疑惑,“周围十里八乡可没这个地方。”
庞佑德鄙夷道,“就是穷乡僻壤的一个小镇子。里面有一家清风客栈,就是土匪窝。”
“他爹,咋回事?”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
男人回道,“嗨。几个让人抢了的小子。”
女人眼珠子一转,忙热情地把安康一行人往屋里让,“一路赶过来的吧?来来,正好吃饭呢。”
“哎,哎,谢谢嫂子。”安康连忙道谢。这下好了,有饭吃了。
男人不高兴地瞥了一眼女人,碍于面子,只得带着笑脸招待。
女人经过男人时,伸手轻轻拧了一下他腰间的肉,小声道,“一会儿和你说。”
堂屋的四方桌子边,坐了两个男娃,一个女娃。全都好奇地盯着他们瞧。
桌子上放了三盘菜,两盘炒青菜,一盘炒鸡蛋。
女人在年龄小一些的男孩脑门上拍了一下,训斥道“看什么看,还不好好吃饭。”一抬头,脸上带着笑,对着安康道,“这菜不够,你们先吃。我这就去做。”“他爹,来帮我烧火。”
陈子澈有些怕冷,此刻哆嗦着声音道,“嫂子,能先麻烦您给我们找几件衣服穿么。这天怪冷的。”
“有,有,有。这都深秋了,你们还单衣,肯定冷。瞧瞧我这脑袋,没想到这一茬。”
“深秋?”陈子澈敏锐地抓到女人话里的词,“不是刚九月初么,怎么就深秋了?”
“咱们北方就是这样呀。九月就是深秋。十月底就该下雪了。”女人笑道,“怎么你们还不是北方人?”
陈子澈心不在焉地回道,“我们那偏点南。”
“嫂子,请问这是哪里?”赵秦一时也迷糊了。“今天是几月几日?”
“咱们镇子叫凤仙镇。传说以前有个凤凰台。今天九月十七了。”
九月十七。安康等人当时内心都咯噔一下,到千金镇那天,是九月十二。他们一睡竟然睡了五天么?这怎么可能。
女人自称秋嫂,因为她是秋天生的,爹娘起名就用了秋天的秋。
秋嫂给他们找来衣服,把吃完饭的几个孩子赶到院子里玩。“你们先坐,嫂子去给你们切点面条。”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男人随着女人去了厨房。一进屋,男人一脸地不高兴,小声道,“还给下什么面条?六个人呢,能吃一锅。咱家上次才留几袋麦子?”男人一屁股在灶台前的小凳子上坐下,不解气地嘟囔了一句,“败家娘们。”
女人从缸里舀了两瓢水倒进木盆,拎起厨房角落里的面袋子,压低声音道“招丁的事你忘了?你想去打仗?”
男人一听来了精神,“我哪里想去打仗。一出去谁知道还能回来不?家里就你和三个娃。我能放心得下?”
女人哼了一声,瞧了一眼厨房门口,“没听这几个人说他们刚从南方来么。在这里谁都不认识。不知道被哪个黑心肝的土匪扔到咱们这了。他们不是有六个人吗,你再去镇上问问,看有没有人家不想出人能出钱的。咱们再把其他五个人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安康一行人真惨。
有小可爱给我留言么。告诉我我不是单机。o(╥﹏╥)o
第44章 上帝焊死了窗户
帮着把火烧完,男人一拍屁股出了厨房。院子里玩耍的女孩跑过来一把抱住男人的大腿,“爹。”
“丫儿,一边玩去。爹有事。”男人喜笑颜开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脚步轻快地往镇上去。
秋嫂一碗一碗地往堂屋桌上端面条,趁着空隙,笑着说道,“我叫你们王哥去镇上割肉去了,晚上咱们吃点好的。”
安康面带尴尬,十分不好意思道,“这,不用这么破费。咱们有口吃的就行。”他们几个分文没有,哪里还敢奢望吃肉。
“不破费,来者是客,来者是客。”
秋嫂子搬了条凳子坐在堂屋口,一边晒太阳,一边纳鞋底。拉家常似的套了安康和庞佑德不少话。赵秦和陈子澈只顾着埋头吃饭,邱源在思考如何把这一段经历写进小说里。可惜之前写了三天的稿子也让人抢了去。
庞佑德管不住嘴,吃了东西心情好。心情一好,嘴一秃噜,家底子都能往外倒。他一贯没什么心眼。
安康当下十分感动。没想到刚遇到一个土匪,继而就遇到了秋嫂一家。果然人间自由真情在。上帝为你关上了门,但是还会打开一扇窗。
虽然损失了一些财物,但是这也是一段难忘的经历。相信在以后的生活中,他再也不会相信自称读书人的陌生人了。也不会去再去贪图便宜和面子住半新不旧的客栈。
但他不知道。上帝在关门之后还可能把窗户焊死。
吃完饭,邱源蹲在堂屋门口另一边,和纳鞋底的秋嫂道,“秋嫂,你家里头有笔墨纸砚么。我想给家里写些信。希望家里能寄些盘缠过来。”
秋嫂纳鞋底的动作一顿,她慌张地在心里盘算,可不能让这几个人寄信回家。想到丈夫今天下已经去找了买家。镇上不想出丁的人家大有人在,应该不愁没人买。现下她只要把这几个人看好就是了。想到这,她心里又安稳起来。
看了邱源一眼,秋嫂哎呀了一声,“咋不早说呢。早知道让娃他爹从镇上带些纸笔回来。咱们村子穷,我家这条件在村子里都算好的了。”
秋嫂冲着院子里玩耍的三个小孩努努嘴,“读不起书啊。娃只能在家玩。咱们这一个村子里找不出一支笔。”
“听说过杂志没?我们余阳县办的杂志?上面就有教小孩子识字的。过几个月,我姐夫就能把杂志卖到北边来了。买了杂志就可以免费去上课。”安康也捡了条凳子,挨着邱源坐下。
表姐十月底成亲。本来打算绕着走一圈,赶在十月底去州府喝表姐的喜酒。现在不知道凤仙镇是在多北的地方。也不晓得能不能喝得着表姐的喜酒了。
秋嫂问,“那杂志多少钱一本?”
安康:“五百文。”
“五百文?”秋嫂惊呼一声,继而摇摇头,“这么贵。”
接下来安康就给秋嫂科普了杂志的好处。
秋嫂听后点点头,心里暗暗想道,等把你们卖了,有了闲钱,也给娃买杂志。
晚霞染红半边天的时候,王大哥手里拎着三斤肉回来了。
安康揣着手,笑着打趣道,“王大哥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王王大柱面色一僵,收敛了脸上的笑,瞥了一眼秋嫂子。
秋嫂子面上不显,心里却想给王大柱一巴掌,看她做什么,赶紧回话。
好在王大柱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重新带着笑,高兴道,“半路上碰见我妹夫了。说我妹生了个六斤半的胖小子。”
“恭喜恭喜。”安康连忙祝贺,又提起想请王大柱借给他们一些钱,买些笔墨纸砚往家里写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