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都在这里了,拿去吧,”孟老师把一沓东西递给沈清池,“警方已经取证完毕,现在可以还给你了,拿回去以后记得收好,可别再弄丢了。”
里面赫然有那张青色封皮的录取通知书。
沈清池将失而复得的通知书拿在手里,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这东西明明该是原主幸福生活的开始,却变成了将他推入地狱的噩梦。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孟老师看了看他,主动跟他攀谈起来:“我本来不是你们的辅导员,开学前十天,临时接到校长电话,让我准备好接替原本给你们安排的辅导员,果不其然,报到当天就出事了。”
沈清池抬起头来。
原来是这样?
“青大出了冒名顶替这种事,校长震怒,将所有可能涉及到这件案子的领导、教师全查了一个遍,现在,你们的旧辅导员,还有一位系里的主任已经被停职调查,具体的处理结果,要看警方最后的调查结果。”
他顿了顿:“跟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放心,还请你不要因为这些而对青大有所成见,不要影响你日后的学习生活,一切妄图触犯法律的人,势必会受到严惩。”
“我当然不会的,”沈清池忙道,“学校肯帮我,我已经很感动了,要是没有你们,我……”
他说着眼圈发红,近乎哽咽。
孟老师有些怜惜地看着他,轻声安抚,沈清池连连摇头,强忍泪意,示意自己没事。
“对了,”陈祺语想起正事,“那个军训的事,清池他……”
“需要请假是吧?”孟老师微微点头,“你的养父沈敬已经替你交过了医院证明,不用再补交了,军训的这段时间,你可以不用待在学校里,先回家调整一下心情也行。”
沈清池整理好情绪:“谢谢辅导员。”
*
与此同时,沈放家。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苗望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沈先生,东西我已经当面交给沈清池了】
沈放回了句“好”,叹口气,将手机放在一边。
这下就算是彻底说再见了吧。
他有些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心绪纷乱如麻,让他不得不做点什么来分散一下注意力。
往常他烦闷的时候都会盘一会儿核桃,今天也不例外,于是他在房间里寻找那对核桃,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沈放不信邪,楼上楼下地找了好几圈,突然脸色一变。
糟了。
他不会把核桃收进给沈清池的行李里了吧?
那对核桃一直放在沈清池的房间里,他给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心不在焉,也没仔细看,一股脑全塞进了行李箱,该不会……真的在里面?
这下完了。
他倒是不在乎损失一对核桃,只怕沈清池看到以后,会以为他们之间的约定还要继续,那样的话,说什么“不再联系”“不再见面”,不就毫无作用了吗?
而且,沈清池一定会发现自己被他删了——他又删他好友,又让他继续盘核桃,沈清池到底会怎么想?
……这都叫什么事啊。
沈放心力交瘁地撑住额头,脑子里一片混乱。
要不,现在把他加回来,告诉他核桃是不小心放进去的,让他还回来?
不,不行,删都已经删了,怎么能再加回来?
沈放深呼吸,觉得这个家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他必须得出去透透气。
他回到二楼换衣服,抬眼一扫,却看到桌上有什么眼熟的东西。
一枚……从沈清池衣服上剪下来的纽扣。
第23章
沈放皱了皱眉。
这颗扣子是他从沈清池的衣服上剪下来的,他本想在给他收拾行李时顺手还回去,结果忘了。
该还的东西没还,不该给的东西倒是给了。
沈放一阵烦闷,觉得这个沈清池简直是麻烦制造机,从他收留他的第一天起就在给他制造麻烦,现在好不容易送走了,留下的后遗症居然还余味悠长。
他深深叹气,一狠心,直接将纽扣扔进了废纸篓。
一颗扣子而已,不还又能怎么样?
他这么想着,从衣柜里随便挑了一身衣服,出了家门。
*
沈放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去哪里。八月末的天气还是很热,他打开空调,偏头时,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孩子坐在副驾时的样子。
又想起那天他们为了逃过监视,沈清池躲在后排不敢抬头的模样。
他指尖一顿,再回神时,眉心紧紧地拧了起来。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
沈放加快车速,目不斜视地向前开去。
余光扫到“青州大学”几个字,学校门口拉着“欢迎新生入学”的横幅,在风中猎猎翻飞。
沈清池……现在正在学校吧。
陈祺语成了他的室友,虽然他不太喜欢那个对谁都过分热情的小酒保,但沈清池能够得到他照拂,还是要比和完全不熟悉的新同学做室友好得多。
……等等。
他为什么又开始想沈清池了?
沈放一脚把油门轰到底,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硬是把普通轿车开出了跑车的气势,引得过往行人车辆纷纷侧目。
他最终把车刹在了KTV门口。
这并非他的意愿,完全是本能,潜意识深知自己正处于情绪失控状态,去哪里都很危险,只好带他来到这个最安全的地方,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他站在KTV门口,却犹豫了。
进去了又能干什么?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就是在这地方意识到自己对沈清池产生了非分之想,也是在这地方,他和沈清池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现在进去,除了徒增烦恼,会有别的用处吗?
沈放有些疲倦,他转过身,走进了马路对面的酒吧。
踏进酒吧大门,他才想起这里也留下过沈清池的痕迹。
不过来都来了,再说,沈清池早已经离开了。
于是他在苏亭异样的目光中大步迈进酒吧,径直在吧台前坐下,用指尖敲了敲台面:“老样子。”
酒吧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可见酒吧老板有多任性,甚至不屑于招揽客人,陈祺语不在,老板本人便成了调酒师。
“这位先生,”苏亭正在擦拭酒杯,“你难道没看见,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哦,是吗,没注意,”沈放表情没什么变化,“多加冰。”
苏亭深深地看他一眼,将刚刚清洗干净的玻璃酒杯摆到台面上,往里加满冰块,推到沈放面前。
沈放看着只有冰没有酒的酒杯,皱眉不解:“什么意思?”
“你说的,多加冰,”苏亭神色自若,“冰管够,支持你无限续杯。”
“……我说‘老样子,多加冰’,”沈放努力压着火气,“你是听不懂,还是故意的?”
“听懂了,但我不想卖酒给你,我怕你喝醉了,撒酒疯砸了我的店。”
“哈,”沈放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一边眉头扬起,“你一个酒吧,说不卖酒给我?你自己觉得好笑吗?”
“我可不敢招待失恋的男人,”苏亭拿了一瓶苏打水,拧开盖子,把酒杯倒满,“我想你家小朋友应该不喜欢你抽烟喝酒,还是戒了吧。”
沈放一顿。
他莫名觉得这女人说的很有道理,下一秒,又觉出不对,眉目因压抑怒火而显得有些阴沉:“他喜不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亭不置可否。
老板坚决不肯卖酒给他,沈放也懒得再跟她浪费口舌,拿起那杯冰镇苏打水,仰头猛灌,喉结连续滚动了好几下,一滴水渍顺着嘴角淌过下颌,他重重把杯子搁在台面上,蹭去下巴上的水:“续杯。”
苏亭再次把苏打水倒满。
一杯冰水下去,沈放倒是冷静了几分,他忽然安静下来,看着杯中不断上涌的气泡,怔然出神。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不过是跟一个总共没相处几天的小朋友分手……不,根本连分手都算不上,只是他单方面地对沈清池产生好感,又决定不再喜欢他而已,究竟有什么好犹豫,有什么好痛苦,有什么好后悔的?
沈放,你怎么能这么没出息。
就当是一时兴起买了一件衣服,穿了几天,却发现不合适,随手丢弃就好了。
居然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烦闷不已,心神不宁……真是可笑。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好像终于放下一桩心事,再次拿起那杯苏打水,准备喝完就走。
没必要再和沈清池纠缠不休,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做。
正想着,门口传来说话声:“我也好不想参加军训啊,会晒成炭的,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也紫外线过敏?”
“别了吧,难道你想每天都全副武装才能出门吗?”
两个少年的交谈声传进酒吧,陈祺语推门而入,沈放下意识抬眼,视线越过他肩头,一下子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人。
这一眼让他直接呛住,忙放下杯子,把头别到一边拼命咳嗽。
“叔……”
沈清池其实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沈放,他在酒吧打工的事,沈放应该还不知道才对,但他看到叔叔在见到自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以及被呛到咳嗽的古怪反应,瞬间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