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回程的车,叶婉容面色微微沉下来,满是忧虑,叶柏青最近学乖很多,肯好好学习,不再跟她顶嘴,她放了不少心,可梅既白这边……才是真的难解决,或许多接触点人会更容易?
顾倾送走叶婉容后,心累还烦躁得不行,又开始疼的伤口加剧了这种烦躁,他拒绝了刘欣让他跟梅既白说一声的提议,打算等对方晚上回来再说。
他躺下想休息会儿,结果刚躺十几分钟,还没睡着,他母亲——赵文婕就过来了。
顾倾慢吞吞爬起来,情绪有些低沉。
他抬起双手捂了下脸,这都一个两个商量好的是吧,非得往一块儿凑,想到叶婉容说的跟他父母通过气儿,他就知道赵文婕大概会跟他说什么了。
他不想听。
凭什么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他怎么就不能跟梅既白在一起,跟他在一起会毁了对方?都哪儿来的歪理。
可再不想,赵文婕专门过来,他不能不见。
洗了把脸,顾倾看着自己的脸色,自嘲地笑了声,在赵文婕询问他身体怎么样时,糊弄道:“就是重感冒,还没好,休息两天就行了,您别担心,也别让爸着急上火,开春时间不长,多注意保暖,早晚温差大。”
赵文婕听着顾倾的叮嘱,心里不免唏嘘,跟着就有些难受。
她应了声,沉默下来,今天这话她不好说出口,顾倾喜欢梅既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双眼就说明了一切。
只是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顾倾有猜测,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反正不管谁说什么,他的想法不会变,有问题解决问题,这不是他在感情面前退步的理由。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样一份感情,怎么舍得丢掉。
沉默半晌,赵文婕才为难地开口到:“小倾,和梅家联姻的原因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玩儿心大,我们是想让既白管管你,你看,你现在收了心,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下一步咱们就慢慢接触总公司的业务,之前和你爸说的,我们不干涉你,还按照你的想法来,只是慢慢的先少接触些。”
顾倾点点头,“应该的,爸身体不好,操劳了大半辈子,该好好休息休息享受生活了,您也一样,多保重身体。”
赵文婕一向雷厉风行,可面对这样懂事的顾倾,下面的话说得十足艰涩,“爸妈希望你能主动和既白提离婚,以后做朋友或者是像叶夫人说的那样认个干亲,都很好。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跟对方在一起,只要既白过得好,你看着……也能开心,对不对?”
顾倾沉默着,房间里的空气流动似乎都慢了下来,陷入一片胶着。
几分钟后,他轻声道:“您来之前叶婉容刚来过,跟我说了,我没答应她,现在我一样不会答应您,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儿,可您们都不去跟既白说,您找我,我理解,叶婉容也来找我,是不是觉得我好说话?
“妈,我和既白不是一头热,彼此之间都有感情,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就因为叶婉容觉得我们不合适?可我又不是跟她过日子。
“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感情里面两个人合不合适只有相处的双方知道,我们都觉得对方很好很合适,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赵文婕不是不心疼自家孩子,可他们跟梅家相比毕竟差着一段距离,当初联姻是协商的,就没打算长久。
如果真的闹翻了,对他们没什么好处,两家的面子到时候都别要了,还不如就像叶婉容说的,及时结束吧,免得没法收场。
可顾倾这个平静反问的样子,又让她心里分外难受。
她缓了缓情绪,道:“妈知道你难过,但事情到了这一步,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叶夫人愿意结一门干亲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小倾,既白夹在你和她母亲之间一定很为难,分开了,大家反而都轻松。”
顾倾垂下眼,“我没给叶婉容承诺什么,也不会跟您保证,这事儿我没打算瞒着既白,等过两天再说吧。”
顾倾姿态抗拒,显露出明显的疲倦,赵文婕没再忍心说什么,只叮嘱了几句多休息就先离开了。
今天顾中锐没来,也是怕说着说着急了。
顾倾喝掉凉了的茶,安慰了关切的刘欣和毛依依两句,让她们把点心收好,没回自己房间,而是进了梅既白的卧室——
最近几天晚上他都是睡在这里,现在一点儿不想回去睡气垫床。
他侧躺着睡在梅既白常睡的那侧,心里却还是堵得慌,脑子里乱糟糟,后背刀口从表层一直到深处的伤都隐隐不太舒服。
他累,但是睡不着,昏昏沉沉间感觉到身边有人,挣扎着睁开眼,看见对方的瞬间,他笑了声,这点笑又倏地消失不见。
梅既白坐在床边,看着顾倾还没完全睡醒的迷糊模样,略弯了弯腰,给对方理了理蹭乱的额发,“想说什么?别着急,慢慢说。”
顾倾没动,半天,在昏黄的灯光里,他轻声开口,问,“我们离婚吧?”
梅既白没有先说其他的,只道:“不离,如果你坚持要离,也不离,如果你以死相逼,我们可以明天就去离婚,但是,顾倾,我告诉你一句话,你听仔细,即便离了婚,我心里依旧只有你一个人,我身边最亲近的位置依旧是你的,只是你的。”
顾倾顿了顿,握住梅既白的手放在脸颊边,又问,“如果你看重的其他人都不想我们在一起呢?”
梅既白的手指在顾倾脸颊上摩挲了几下,语气依旧平稳,带着岿然不动的笃定意味,“办法总比困难多,你自己说过的。
“再者,这样的话我不介意多说几次,你是我选择的想要共度一生的人,除了你,没有人有资格对我们的关系有所置喙,我的父母一样不可以。”
“余瑾年”说的。
顾倾笑了声,笑着笑着眼里又蔓延出一片水雾,他近乎喃喃道:“你妈……今天下午来了。”
“嗯,刘姨告诉我了。”
“我不是故意没跟你说……”
“不用解释,我明白,公司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我本来想等你伤好了、等这段时间忙完再和家里沟通,却没想到我母亲已经失去了耐心。”
顾倾抿了抿唇,勾紧梅既白的手指,眼里是几分茫然和委屈,“她说我们不合适,她说你喜欢我太过,怕这份感情会毁了你,我不理解,既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很可怕吗?和我在一起会毁了你吗?我又不会让你去做违背你原则和意愿的事儿,我们之间的感情有问题?”
他没有说,但心里其实想过。
经过这一次,叶婉容大概能看出来梅既白对他的感情,以后不会再怀疑、再为难,可现在看似乎是起到了反作用。
梅既白缓声回道:“自然不会,你在我身边我只会更好,你离开了于我而言才是灾祸,别胡思乱想,她可能是听了谁的挑拨,你们还说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一个人的时候顾倾忍就忍了,可在梅既白面前,就好像所有的不开心都可以说出来,不用一个人闷在心里,对方的平静、从容、淡定,很好地安抚了他的情绪。
就可以很安心。
他磕磕绊绊说完,最后道:“我觉得你之前说的挺对的,合不来少来往就行,但是、但是……你妈总是找我,我有时候也避不开啊,我不想跟她闹矛盾让你为难。”
顾倾睡得迷糊,还没完全清醒,话说得颠三倒四,不过梅既白听着是分辨明白了。
他没有直接表明看法,而是问道:“你想和我离婚吗?”
顾倾本来还有点晕乎,这下似乎被戳到了极端在意的点儿,直接清醒了。
他瞪向梅既白,“不离!谁要跟你离婚!说好的只喜欢我一个人,说好的只要我呢,你还想离了婚去跟谁再领证?”
梅既白捏了捏顾倾的脸颊,无奈笑道:“看样子我刚才的话你是白听了?没关系,我再说一遍,婚姻只是形式,无论是否有那本结婚证,我对你的感情始终如一,不,一天天会更深、更多。”
被捏脸颊让顾倾眯了眯眼,看着梅既白,他的心情终于稍微好了点儿。
他攀着对方的手臂坐起来,“其实我没动摇,就是……就是你妈、我妈,一下午挨着来,说的话都那个意思,我就……就心情不是太好。”
说到后面他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担心自己,他认定了的人不管如何不会放手,他最怕的是他一心奔赴的人转身离他而去。
那他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思?
像一出没人观赏的闹剧。
明白顾倾的担心,梅既白略思索了会儿,问,“你生日的时候,我送你的那套宝石放哪里了?”
说到这儿,顾倾莫名有几分被抓包的窘迫,“就在床头的抽屉里……”
“好,稍等下,我去取。”
等待的这一两分钟里,顾倾的情绪非常微妙,梅既白或许是愿意跟他说说送那套宝石的原因了?
他当时想过,但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认定成这是个吉利数字,现在看来肯定是有别的意思。
梅既白很快拿了那个定制的宝石收纳盒回来,打开后,他将盒子放在顾倾腿上,问,“知道为什么是18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