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闷闷地应了声,濒死的感觉他确实不想再一次品尝,“不会再说了,但我还是觉得打草惊蛇没错。”
梅既白松开手,退到一边重新坐下,略倦累地捏了捏眉心,“不急在一两天决定,都再考虑一下,别轻举妄动。”
顾倾趴着没马上动,梅既白刚才用的力气不小,应该气得不轻,他手腕现在还疼,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爬起来,刚想起来坐到对面,就被梅既白按着腿坐回了对方身边。
他的视线下意识转过去,却没说出来话。
梅既白握着顾倾的手腕,轻轻揉按,活动着腕关节,“等会儿敷一下。”
顾倾近距离看着梅既白微垂的眉眼,面前的人对待他像是对待易受伤的娃娃,小心、珍惜,他哽了下,道:“没那么娇气,活动两下就好了。”
梅既白扣着顾倾的手指,带动着对方的手腕慢慢转动,声音并不高,“你和瑾年一样嘴硬,明明难受为什么不说?倾倾,如果我能更早看清楚对他的感情,就能对他更好些,不至于……到了现在满心遗憾。”
顾倾怔了下,这是不想在他身上重蹈覆辙,不排除以后喜欢上他的可能?是这个意思吧?
他沉默着,心里余下的烦躁在这样的静谧中逐渐消散了。
过了两分钟,他开口道:“我会再考虑的,你也一样,不用等到什么都准备好了再动手,真到那时候……就不担心大BOSS听到风声提前跑路吗?”
梅既白的手顿了下,将顾倾的手掌摊开,在对方手心里慢慢写了一个字,“去做个了解,这位不可能放弃既有的一切。”
何。
看清楚这个字,顾倾心神一震,是何家吗?那真的非常非常棘手,不怪梅既白这么谨慎。
何家跟梅家一样属于世家,旁支繁杂,树大根深,真要计较起来,两家不相上下,大家族的利益牵连纠葛,不是那么好撼动的。
顾倾没猜旁支的人,直接问道:“何瑞松?”
“没错。”
顾倾又沉默了,他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不然梅既白哪儿能看在眼里,何瑞松可是何家的掌权人,地位斐然。
他对何瑞松了解不多,在大众印象里这是一位饱受尊敬的企业家、慈善家,虽然行事高调,但慈善都是实打实的。
确实棘手。
梅既白拍拍顾倾的肩,安抚道:“今天先别想这些了,早些休息,在核查的结果出来之前再考虑考虑,切记,不要冲动行事。”
顾倾点了点头,面对何瑞松这样的人物,冲动确实解决不了问题,没准儿会重蹈「余瑾年」的覆辙。
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安稳,做了一晚上梦,还都是很少梦到的父亲。
他对父亲余长辉的印象已经不深了,余家出事的时候他才六岁,这么多年过去他小时候的记忆变得很模糊,即便有照片留下来,音容笑貌依旧逐渐远去,再想起来只剩下一个虚影。
然而余家的仇刻在心底,不报不休。
如果余家没出事,他和母亲根本不会流落在外,母亲不会积劳成疾在异乡离世。一场针对余家的算计,一场精心策划的车祸,毁掉了他们原本的生活。
母亲临终前叮嘱他要放下,要往前走,可父亲的死日日夜夜在脑海里提醒他不能忘记。
凌晨三点多,他在父亲的声声质问中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后一摸额头,冷汗涔涔。
那些催促他为什么不赶紧报仇、不赶紧替余家讨回公道的逼问,即便是醒了依旧响在耳边,他眉头紧皱,半天才平复下急促的呼吸。
他不想赶紧报仇吗?
他没有一天不想,可何家那庞然大物哪儿能轻易撼动!
还不如……不如先让吴启明这个参与了大部分事情的人付出代价,最起码有了些交代。
他一双眼湿漉漉的浸满了生理泪水,瞥了眼床头的音乐闹钟后仰起脸,眼睛快速眨了眨把眼泪眨回去,然后轻手轻脚下床,摸到了梅既白的房间门口。
走廊里亮着暖黄的灯,他低下头把额头抵在门上,悄无声息地站着。
自从知道梅既白的感情也看清楚自己的感情之后,这段时间有好几次他都想承认自己就是「余瑾年」,可逞一时口舌之快后呢,万一梅广麒真的不止是袖手旁观,他们俩该如何自处?低价收购余家产业这是板上钉钉的,梅既白相信父亲没什么,但他的怀疑更甚。
与其两个人纠结,不如把难题留给自己。
他大半个晚上没睡好,醒了之后又在梅既白门口杵了一个多小时,快到刘欣她们起床时间了才回房间。
他泡了个澡,整个人浸在水里憋气半天,把起床气发散干净了才出门,只是眼底微微的疲惫和郁色遮掩不住。
梅既白发觉了,猜到了什么但是没多问,只阻止了顾倾自己开车,先送人去公司,又叮嘱对方觉得累就休息休息,有什么事随时联系,下午来接着一起下班。
顾倾明白梅既白担心他,勉强笑了笑,只能把全部精力搁在工作上,暂时不去想那些事情。
他本来打算下了班回家吃过饭就睡,自己状态不行他知道,睡不着大不了吞两粒褪黑素,然而他没想到接他的不是梅既白,而是梅家老宅那边的司机,说是叶婉容要见他,想跟他单独聊聊。
这不就是在暗示他别告诉梅既白?
站在车边,他想了想,给梅既白发了条消息,说跟沈泊岩约了一块儿吃饭,晚会儿自己回家。
坐上车后他疲倦地闭上眼,司机不过是听命办事,他不想难为人家,叶婉容找他肯定没好事儿,但他又想不到什么事儿,他自认最近挺规矩的。
梅既白正在去顾倾公司的路上,收到消息后只让对方别喝酒,随后他略一思索,吩咐薛明涛,“回老宅。”
薛明涛从后视镜里瞧了眼梅既白,对方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依据他多年的经验判断肯定有事儿不对,只希望……别出什么岔子。
作者有话说:
消音式冷静大法
第29章
到梅家后顾倾也不猜了, 反正以不变应万变,随便叶婉容说什么, 他就一条原则, 长辈面前他就少说两句,不用忤逆对方,应付过去就行了。
叶婉容对他不满意不是一天两天, 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梅广麒不在家,被带进书房后, 顾倾看着端坐着的叶婉容, 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妈。”
叶婉容示意了一眼对面的位置,“坐。”
顾倾规矩坐下,等对方先开口。
叶婉容晾了顾倾一会儿,一杯茶慢慢喝完才道:“你和既白联姻这么长时间, 我们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说说话。”
“我平时忙,这点疏忽了, 请您见谅。”
“工作忙可以理解,但是,顾倾, 你是不是可以和我解释一下, 既然工作忙,为什么还有时间去和那些人胡混?”
胡混?顾倾没觉得自己最近有胡混过,“您说的是?”
“剧组,你去客串角色的事情我知道,你大可不必装糊涂, 热搜挂了几天, 圈子里还有谁没看到吗?”
顾倾恍然, 解释道:“那不是胡混,我就是去客串一个配角,放松几天。”
叶婉容微微皱起眉,“梅筱桐是被她父亲赶出梅家的,离家多年她和梅家关系很淡,你想放松当然可以,但没有必要和这样不入流的人搅在一起,而且还带坏了柏青,他才只有十五岁,现在就混在那些戏子里面,将来怎么办?”
这一连串的话顾倾有点没理解,跟梅筱桐待在一起就是胡混?演员一样是正当职业啊,而且怎么就是他带坏叶柏青了?
欲加之罪!
他尽量维持着平和的表情,“当年的事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姑姑对小辈很关心,我觉得她人很好,我们是正常的来往,她的职业不影响她和我们的感情,我们没带坏柏青,也不觉得让他去剧组待几天就是带坏他。”
“你这分明是狡辩。”
顾倾要给气笑了,叶婉容要不是梅既白的母亲,他现在就能怼回去,这个高高在上的态度,跟他说话就是施舍吧?
要不要这么嫌弃。
他昨晚上没休息好,又忙了一天,现在又累又饿还烦得不行,他攥紧手指,尽可能压抑着情绪,“我是在跟您好好解释。”
叶婉容放下茶杯,眉目冷清,“你首先要知道一件事,我们两家只是联姻,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在顾家放肆惯了,但梅家有梅家的规矩,我们不是你的父母,不会和他们一样愿意不顾一切地纵容你,为你收拾烂摊子。
“顾倾,世家大族最重脸面,你连基本的体面都没办法维持,说你两句反倒不乐意了?你不只不该去演戏,不该和戏子同流合污,还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既白拉扯,他好脾气,你自己就没一点自知之明吗?”
顾倾的手慢慢松开,眼神冷下来,声音稍低,“您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赞成联姻?”
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叶婉容没有再遮掩,“我确实一开始就不赞成,你和既白的性情相距甚远,并不合适,联姻只是你们两个的父亲——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认为对你们好,事实上同居的生活对你和既白来讲都不轻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