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抿抿唇,偏过一点脑袋,小小声道:“那是孤肚子饿了……”
是肚子饿发出的声音,仇止若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但他心中又有一点小欣喜,得知自己有身孕的那一刻,他惶恐不安,接连做了几天噩梦,那段时间他是有怨仇止若的。
仇止若明明说过要做他孩子的父亲,却消失好几天,孕期本就敏感多疑,他偷偷摸摸掉了好几次眼泪。
虞清不止一次想过,会怀孕的男人算什么,不男不女的怪物吗?
他是怪物吗?
他当然不是怪物。他母亲曾和他说过,如果可以用金钱衡量人,那么他就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宝物,值得所有人去欣赏、去宠爱。
他怎么可能是怪物。
向来聪慧的仇止若像听不见虞清所说,再次将耳朵贴在软绵绵的小腹上,又听见几声叫唤,喜气埋没他的感官,清冷孤傲的气质散走大半,充满烟火气息。
此刻的他与任何一个期待孩子降生的父亲没有两样。
“殿下,想吃什么宵夜?臣去做。”
“孤要吃花京时做的。”
最近虞清胃口大增,他许久没吃过花京时做的膳食,等花京时病好下厨后,他口味愈发挑剔,除了花京时做的膳食一律不碰。
仇止若很有眼力见,点点头:“花京时厨艺确实不错,殿下,宵夜不宜多食,您——”
“别啰嗦!”
虞清又瞪了他一眼,仇止若无奈道:“好吧殿下,那臣先行告退。等忙完这段时日,臣再来陪您玩。”
这段时间,就让这群小玩意陪太子解解闷。
虞清很快便明白仇止若在忙什么。
西域有人来访,朝中上下都需要打点,皇帝昏庸,仇止若身为一国宰相,多的是需要花心思的地方。
西域擅长射箭骑马,每年来访都会切磋一番,去年仇止若险胜西域王子,今年他们来势汹汹,势必是有备而来。
虞清听闻此事,并无多少想法,这种事交给仇止若就好,他现在有着身孕,也无法做激烈运动,最多上马跑跑,比赛什么的万万不行。
这天仇止若得了空,虞清正在吃下午茶,前方谢玄英在舞剑逗他开心,花京时则喂着太子糕点。
仇止若自然插。进二者之间,夺走原本属于花京时的差事,他行为毫不遮掩,将太子抱在自己腿上,捏着糕点喂到太子唇边。
虞清浑身发软,懒得骂人,目光散散斜了过去,落在骨骼分明的手上:“洗过手没?”
“洗过。”仇止若说,“臣来前洗过多次,见殿下前又洗过一次。您放心,绝对不脏。”
小太子轻哼一声,这才张开嘴巴,接过仇止若递来的芙蓉糕。
“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孤?不用陪西域使者了?”
“格外思念殿下,便来了。”
油嘴滑舌。
虞清又哼一声,但确实被仇止若的甜言蜜语哄到了。
林公公在冰边扇风,摆出一张笑脸道:“殿下您有所不知,这次西域来了个王子,听说生得极好,许多宫人都去瞧,说是惊为天人。当然,自然比不上殿下……”
他话未说完,几个男人同时面色一僵,心中陡然升起危机感,不约而同将冷飕飕的目光放过去。
林公公脊背一凉,擦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生得好?能有多好?”虞清靠在仇止若怀里,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庸脂俗粉,自然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
虞清打呵欠的举动一顿,眼角存着水润泪光,他挺直腰板,与几个男人一同将声音望向声音来源。
前方正有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含笑站立。
皮肤黝黑,高挺鼻梁,炯炯有神的黑眸,头戴金饰腰配璎珞,极具异域风情。
第49章 良娣
此人生得极其特别, 皮肤不白,眼睛沉若砚台,却很亮, 似黑暗夜幕中的一点明灯, 轻易勾走观赏者的视线。
更别说此人身上披招人的熠熠金饰与彩色璎珞,嘴角还挂着灿烂的笑,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再一看太子, 他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接受投喂, 嘴唇配合地打开接过糕点, 虽在慢条斯理咀嚼吞咽, 眼睛却没从不远处的男人身上离开过。
仇止若双眸微眯,满怀戒备望向笑意盎然的男人, 眼中暗藏锋芒。
有时候他并不是很理解太子的审美取向, 先前太子沉迷谢玄英也罢,好歹样貌过得去,足够当个男宠消遣时间,他能够将此情愫归结为对江湖生活的向往与崇拜,故而移情。
但这黑不溜秋的男人,有哪里能够入眼?
若他闭上眼, 怕是天黑打着灯笼都瞧不见他, 就这货色,竟也能入太子殿下的眼。
微生墨莫名其妙收到几个男人的敌意,他徐徐靠近, 来自同性间的敌视更加明显。抱着友好之心的他万分无奈,目光灼灼落向面容绝艳的少年郎身上。
“早就听闻青朝太子样貌出挑, 有着绝色之称, 今日一见, 果然名不虚传。”
微生墨缓缓走来,身上挂件随着走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敲击声,笑吟吟地站定在一旁
这时仇止若也恰好将一枚糕点递至虞清唇边,虞清微偏过头,嘴唇微抿,抗拒的姿态让他眼神一顿,不善地看向微生墨。
微生墨却好似才发现仇止若一般,讶然道:“仇丞相也在?”
“九王子,你不是在射箭场射箭吗?怎有空来御花园欣赏美景。”微生墨装,仇止若也装,他恰到好处地表示惊讶,继而礼貌回答。
“总该休息一下。你们中原风景秀丽,与我自小生长的西域相比别有一番滋味。”微生墨再次将灼灼目光落在虞清身上,搭话多次被忽视,他也不气馁,反而很主动弯下腰,灿烂笑着,“太子殿下,我对皇宫不熟悉,能否请您带我去转悠转悠?您自小在宫中长大,一定知晓哪里风景最美。”
这种事找宫人便好,让太子带路?微生墨也不瞧瞧自己够不够格。
仇止若刚准备帮太子婉拒,怀中太子爽快道:“好啊。”
所有人都是一愣,前方还在舞剑的谢玄英也嗅到不对的苗头,但他又怕惹太子不高兴不敢停下,只能努力竖起耳朵去听,时刻注意前方动静。
得偿所愿的微生墨笑意扩散,他掌心朝上,因为皮肤黑掌纹并不明显,手腕处的金饰却给他增添几分神秘色彩。
虞清盯了半晌,欲将手搭上,小腹前手臂骤然收紧,耳边是仇止若很轻却有些委屈的声线:“……殿下!”
仇止若近日忙于公事,好不容易得空来陪太子,太子却将注意力放在别的男人身上。
他小幅度摸着虞清的小腹,像感受胎动般小心翼翼,这个举动让虞清神情微缓,起身的举动也慢慢落回。
“你好像很喜欢看谢玄英舞剑,那你继续看吧。”虞清扭过头对仇止若说完,依旧把手搭在微生墨的掌心上,“孤要陪九王子去逛逛。对了,晚膳也不用准备了,孤不会回来。”
三个男人心头都是一沉。
他们眼睁睁看着太子被牵走,也不知道西域王子说了什么,小太子听得格外专注,还会主动去碰男人的肩,又被男人大胆握进掌里。
小太子肌肤赛雪,被西域王子的深色皮肤衬得愈发白嫩,小手落进男人掌心,二者对比下似盈润珍珠坠进暗夜,又被暮色一点点吞噬。
男人的手太大了,恰好可以将小太子的手完全包住。
谢玄英早就没了心情舞剑,他肯做出这样的行为是讨好太子,谁知太子还是被别的
男人勾走了。望着二人背影,他咬咬牙道:“妈的,这个黑蛮子,居然敢用他的脏手碰殿下,他也配?”
花京时虽没有受过皇家正经教育,可好歹是皇子。仇止若更不用说,自小养成高雅性子。
若是先前听见谢玄英用语粗俗,他们会下意识皱皱眉,多半是觉得此人实在粗野,难怪那么快失宠。
可现在他们无比赞同谢玄英所言。
就这黑不溜秋的东西,凭什么碰太子殿下?
三人难得统一战线,除了谢玄英之外的人都一脸沉思。花京时率先转过身:“丞相大人,您要在东宫用晚膳吗?想吃什么,京时去做。”
仇止若现在哪吃得下东西,更吃不下这群野男人做的东西。他目光极冷,梭巡在这张年轻俊美的脸上,“有什么话直说。”
是个聪明人。花京时无奈笑了笑:“京时哪有什么话要说?只是单纯问问丞相大人的口味,毕竟您才是殿下的至亲。就算殿下再胡来,最后也会乖乖回到您身边。”
“毕竟殿下最听您的话了。”
仇止若冷静抬眼。
他终于明白为何花京时能在短时间内立足东宫了,在东宫这段时间,上下宫人皆对花京时赞不绝口。
这么会拍马屁的嘴,说的话尽是人爱听的。
花京时知晓仇止若一向看不起他,这位丞相只是看似温和翩翩,骨子里却自负到了极点,仇止若不认为有人可以抢走太子,所以任由他们陪伴太子身边。
仇止若认为他们能够留在太子身边,是他手下留情,是他格外大度。就算太子身边花花草草再多,他也随时能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