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顾鸿渐也读条完了,有点恼怒地说:“你又捉弄我。”
他所有的情绪,都能在谢思邈面前流畅的、自然而然地袒露出来。
齐桓麟心里酸得不行,身体比大脑动得更快,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人家,喊道:“等等!”
后者回身,疑惑地看着他。
齐桓麟支支吾吾,大脑一片空白:“那个……呃,就……”
见他好半天挤不出半个字,顾鸿渐抽回手,礼貌地说:“有什么话,等明天你想起来了再说,我先走了,再见。”
少年身后,谢思邈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眼里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光。
齐桓麟两眼发黑,咬牙切齿想:这孙子故意的,他是故意在气他。
只是那时的齐桓麟还不知道,谢思邈这个名字,将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为卡在他喉头那根怎么也拔不去的鱼刺。
作者有话说:
纯情小狗狗vs腹黑美少年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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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下)
后来齐桓麟才知道,顾鸿渐有时放学走得格外快,不是赶着回家,而是去赴谢思邈的约。
他们甚至双休日都会在一起。
听巧遇过他们的小弟说,他看到谢思邈在射击馆,手把手教顾鸿渐射击。
顾鸿渐专注地端着气木仓,而谢思邈则站在他背后,以一个可被算作环抱的姿势,将人圈着,双手覆盖在顾鸿渐手背上。
边调整他握木仓的姿势角度,边在他耳边说些经验知识。
可亲密了……
小弟感慨说,平素高冷的顾大学霸,那会儿可看不出半点生人勿进的样子。
齐桓麟想到先前,顾鸿渐在自己面前被谢思邈搂着,也自然松弛的模样,一口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就堵在了胸口。
他依稀记得顾鸿渐还有个粘人的弟弟。
事实上,在后来的几年里,齐桓麟也看到过好几次,顾嘉禾跑来找顾鸿渐的场景。
但比起九岁那年,他亲眼目睹的沉默抗拒,十三岁的顾鸿渐面对弟弟时,显得游刃有余了许多。
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如向阳的花朵被灌注了养料,让它不再干枯萎靡,有了直面风雨的底气。
齐桓麟循着时间长河逆流而上,细细追忆过往,幡然醒悟:抛开顾鸿渐那张表情不多的面瘫脸的障眼法,其实他一直在改变。
这种变化不是骤然发生的,而是细微地、逐渐地过程,倾向于润物细无声。
最开始,还在幼儿园的顾鸿渐虽然内敛不合群,但有时仍旧会展露出孩童的一面,直到顾夫人的离世。
从那以后,顾鸿渐脸上的微表情就消失不见了,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麻木。
对,麻木,那种仿佛没有欲望,像块石头一样的麻木。
只是他平常也不怎么和同学往来,没有和谁特别熟悉。于是,大家就都以为是他越长大越冷漠的天性使然。
再后来,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渐渐解冻了。
从冷冰冰的拒他人于千里之外,变成现在只是单纯不习惯主动,但对大家有耐心了许多的态度。
齐桓麟虽然每年都和顾鸿渐打交道,但一来他们就没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二来他本身也不是心思细腻的人。
相反,齐桓麟热血冲动,神经粗壮,情绪上头的时候根本想不了太多。
就譬如现在,他虽然能捋清楚脉络,但家庭环境简单、心思也简单的齐桓麟,仍旧是无法真正理解顾鸿渐身上发生的变化的。
人不能对自己没有概念的事产生共鸣,是以,齐桓麟现在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忙忙乱乱的瞎飞。
笨拙地用自己的方法,尝试去了解、体会,努力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
不过顾嘉禾那小子,真是越长大越烦人,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当然顾嘉禾也不喜欢他,彼此是相看两相厌。顾嘉禾人小鬼大,才八、九岁的年纪,就学会撒娇装弱告状了,没少在他哥面前演。
趁顾鸿渐去买吃的功夫,两人坐操场大眼瞪小眼。
半晌,齐桓麟不屑地说:“粘人精……”
顾嘉禾听了,不甘示弱地朝他扮鬼脸,回:“大傻子……”
齐桓麟立起眉毛:“你说谁?!”
顾嘉禾:“谁应声我说谁。”
等齐桓麟揪过他衣领,准备替他爹妈狠狠打一顿屁股时,顾鸿渐刚好回来,提着水和零食站在操场边,怪异地看着两人。
顾嘉禾小脸一变,立马哭丧着说:“大哥大哥,这个哥哥好凶啊。”
顾鸿渐沉默地看向齐桓麟,视线下移,定格在他抓着顾嘉禾衣领的那只手上。
齐桓麟要真是只动物,浑身毛发都炸开了。
悻悻然松开手,把人推回原位坐好,齐桓麟撇撇嘴,嘟哝:“讨人厌的心机鬼。”
拜日积月累的恩怨所赐,原本他还以为顾鸿渐像小时候一样,放学都被弟弟缠得死死,现在一看,弟弟也被截胡了,还挺幸灾乐祸呢——
他都能脑补出顾嘉禾暗地里,那张气成河豚的脸了。
结果现在一想到顾鸿渐厮混的对象是谢思邈,齐桓麟顿时高兴不起来了。
体育课上,他郁闷地蹲在地上拔草,听身边没眼色的小弟们在那叽叽歪歪。
“奇怪,他俩什么时候搞上的?”
“完全看不出来啊。”
是啊,谁能想到呢,谢思邈和顾鸿渐,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人私交居然这么好。
齐桓麟酸成了柠檬的形状。
——
他泄愤地把草屑往地上一丢,下巴朝小弟堆里的某人点了点:“嗳,你过来。”
那人畏畏缩缩站起身,凑了过来:“老大,找我有事?”
齐桓麟嫌他凑得太近,把他脑袋推远了点,问:“说说,你跟姓谢的到底怎么回事?”
这看上去软蛋一样怂兮兮的红毛富二代,就是前些日子来找他伸冤,说谢思邈丧尽天良欺负人的小弟。
其实齐桓麟跟这人也没多亲近,每天来投奔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有真跟他称兄道弟的,有冲着齐家的背景来攀附的,也有一些纯粹只是利用他扯虎皮扛大旗的。
总之,齐小少爷身边人员鱼龙混杂,属于良莠不齐的状态。
“啊……”红毛视线乱飘,努力维持声线的平静:“就、就前段时间路上碰见,我正和朋友交流感情呢,就和他遇到了,然后就……就被他欺负了。”
齐桓麟看他遮遮掩掩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说实话,至少没交底。
但他现在急需了解谢思邈这个人,也就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脚踹在红毛腿上,齐桓麟冷冷道:“往细了说,还有你给我大声点,没吃饭怎么的。”
周围马仔见气氛不对,也不再嬉笑,上道的合围过来。红毛腿都软了,瘫坐在地上凄凄切切地撂了。
前面说过,齐小少爷身边鱼龙混杂,眼前这个红毛,就是那混珠的鱼目。
平日里,没少借着齐桓麟小弟的名头干坏事,而且他这个纨绔当的,还跟一些学校外的地痞流氓混到了一起,是真扶不上墙的烂泥。
平时他帮这些流氓物色「肥羊」,专门挑那种小康家庭脾气软弱的乖学生下手,在学校外围堵,强迫人家交保护费。
而混混们也投桃报李,帮他揍一些不长眼的,双方各取所需,都过得挺滋润。
那天红毛照例在放学路上,和混混们一起把目标推进了小巷,开始摆弄那个倒霉的冤大头。
肥羊紧紧抱着书包,头发已经被揉乱了,脸颊被巴掌扇的红彤彤,还有些肿了。
此时,他又恨又惧地瞪视着红毛同学,说:“我明天就告诉老师,你等着记过吧!”
红毛在这些被他视作弱者的人面前,向来是嚣张跋扈的,闻言不以为意,还故意挑衅:“你去啊,看有用没用。”
肥羊气坏了:“你混蛋,你会遭报应的!”
红毛上前拍拍他的脸颊,继续大言不惭:“先管好你自己吧,别说我事先没警告你啊,你可是还要在这上学的,咱们同学都还要做两年呢。好好想一想,其他人怎么不敢告老师吧,白痴。”
“现在我比你强,比你牛逼,你就要听我的,懂不?”
他话音落下,一道男声忽然插了进来。
“哦,是吗?”
众人不由朝声源处望去。
只见一名高挑的少年站在巷口,单肩背着书包,双手插在裤兜里,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你谁啊?”其中一名小流氓上下打量他一眼,扑哧笑道:“长得一副小白脸样,能打架吗?滚一边去,少管你爹的闲事。”
包括肥羊在内,小巷里所有人这时目光都汇聚在少年身上,是以没有人注意到,红毛在看到对方后,脸色都变了。
那边厢,少年听了小流氓的大放厥词,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他慢悠悠走过来,越过几名小混混,微微倾身,欺近红毛问:“你刚刚的意思,是谁强,谁就能为所欲为,对吗?”
红毛连连摇头,连话都不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