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沧冥一张老脸也在此刻变色,要真是这样,岂不是要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父王别急,我有一物正好要交于他,或许能挽回当下局势。”
“何物?”
“巫老曾交于我一铃铛,说是招魂所用,当初我不明用意,只觉得匪夷所思,不过现在想来,巫老当初的预料没错,这种事不信也得信一信了。”
傅沧若说完,便吩咐了护卫,去宫殿中取此物。
“父王,看来我得亲自出使一趟未央朝了。”
“好,那父王便再次等你消息,多带几个护卫,路上小心些。”
“是,儿臣明白。”
傅沧若带着此物和一众护卫马不停蹄连夜赶去未央,季子央的死对他来说也是相当震惊,当初然墨封坠崖遇难后遇上他见他日夜都揣着小木雕,沧澜谷中因皇城季子央的消息又生了心魔,后围攻皇城一心救人。
件件桩桩都心系着他这个王妃,季子央一死,他不疯才怪。
傅沧若入皇城,招摇而来不做隐藏,虽两国即将交战,却没人拦他,血河得知他来的目的,亲自领着人去了皇宫之中,亦景随后便请了泉灵寺内著名的法师一并带入宫中。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试又何妨。
他们的王爷已经不是昔日的王爷了,如今暴戾易怒,更是冷血无情,若真能把季子央的魂魄唤回来就好了。
然墨封满头银霜,立于大殿之中,一副棺椁置于身边,上面未着其盖,季子央便是躺在其中,一身白色狐裘裹着身体,未染纤尘,姣好的俊朗面容除了没有血色之外依旧完好。
不知道然墨封是怎么保存的,尸身竟然没有腐化之像。
傅沧若道明来意,然墨封便吩咐人摆上了案几,供法师做法。
法师行了一礼道:“皇上,老衲未听说过此法,虽能一试,可成与不成只能看天意。”
然墨封未言语,金冠白发,气势威严,眼中的戾气却更甚。
“别耽搁了,快开始吧。”亦景打了个圆场,往血河身边靠近了一些。
“好。”
法师从怀中拿出了符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念念有词,他这做的是不过是平时为逝去的人做的超度法事,世间轮回有道,都是天命。
心中叹息一声,突然摆放在案几上的古朴铃铛微微震动起来,众人皆惊,只有法师心中明白,他做的根本不是什么招魂的法术,这些属于邪门歪道,他根本不会。
那只有一个理由说明,便是天意如此。
然墨封目光始终在季子央平静的脸上,未移开过分毫,铃铛只是在一瞬间震动过后,便悄无声息了下去。
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幻觉,而那棺中之人也未有醒来的迹象。
一切显得如此荒诞。
是啊,死人怎么可能复活?!
众人屏息,殿中鸦雀无声,抚在木板上的手青筋暴起,眯起的眸光之中带着无情的杀伐之气:“傅沧若,你竟然骗我。”
“我....”傅沧若张了张嘴,有些哑口无言,当初巫老给他的时候他也是不信的,可是事到如今,季子央的死,然墨封的狂,都被巫老预料到了,所以对当初巫老说的话也深信不疑了,这才带着此物着急赶来。
哪成想,还会有不灵验这种事情,这不是坑人嘛!
“皇上,老衲倒是有一言。”
“说。”
“招魂一事有违常理,便不可能以常理断之,这些旁门左道的法子或一朝灵验,或要等几载才应也未可知。”
“法师说的有理,皇上不若等上一等。”傅沧若插话。
然墨封只看着季子央不在言语,仿若殿中众人都是空气一般,亦景和血河对视一眼,叹口气,皇上近来时常都是如此。
于是两人带着其他人退出了殿外,不再打扰。
傅沧若追上法师的脚步:“法师等等。”
“还有何事?”法师行了行礼,问道。
“刚才你说的可是真的,真能等一段时间才灵验?”
“多些时日,或许能皇上便想通了。”
“什么意思,”傅沧若还有些不明白,法师已经随内侍朝着宫门而去。
“他的意思,便是刚才那番话纯属胡扯,不过是给了皇上一个模糊不清的时日叫人干等,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都是假的。”亦景有些气愤。
媳妇儿气愤,血河自然也跟着没有好脸色,瞪着沧澜太子道:“好走不送。”
这一场闹剧,给人希望,又是奢望。
第136章 涂脂抹粉的小白脸
五年后
夜晚,皇城南街灯火通明,各色花样的灯笼挂满街头巷尾,官家的小姐们、各府的公子哥儿和皇城百姓混迹一起看灯会,猜谜面、拜庙宇,好不热闹。
因为今儿是名副其实的南街灯会。
说名副其实是因为这条南街早在五年前皇上便派遣了宫里的管事亲自来整修。
整条街道都翻修一新得花费不少银子,翻修之后又发了告示,取消了宵禁,命人日夜挂上各色彩灯,灯若一灭便要置换新的上去。
所以这五年来,可以说,这条南街夜夜都如白日般,从未有漆黑的一天,天天都是灯会节,不过今儿是真的灯会节到了,比往常还热闹上许多。
街旁高楼之上,一人银丝白发,站在窗户边,满眼望去,繁花如此也是寂寞如斯,每年到这个时候,他一站便是一宿。
他记得,当年他说过,要还他一个灯会,可是那人怎么还不回来?
雅间内没有点灯,窗外绚丽的灯火,映照着男人的背影明明灭灭,撒了一地的寂寥,门外站了一个小孩。
那孩子的样子和房内的男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然念站在门外,从门口的缝隙之中看着自己的父皇,父皇平时很少理他,一年到头没说上过几句话,小小年纪他就懂了一件事情,父皇不喜欢他。
所以,他也不喜欢父皇。
可是每当看到父皇这样的背影,那些不喜欢顿时便消散了,只觉得父皇有些...可怜。
“小念,不早了,我们该回宫了。”小洛已经是十岁的孩子了,牵起了然念有些冰凉的手。
“哥哥,我想陪陪父皇。”
“父皇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们不要打扰他。”
然念只好点点头,跟随了小洛去了楼下,亦景已经备好了马车在下面等他们。
亦景把两人抱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了进来。
“亦叔叔,父皇为什么要独自待在这里?”然念目光澄澈的看着亦景,眼里有懵懂和不解,更多的是冷静。
这个孩子性格像极了然墨封,性子沉,自打有一点点懂事起,便不再哭闹,看着只有五岁,有时候想事情竟比季洛洛还多一分。
亦景笑了笑,道:“你父皇再等一个人。”
“是等我另外一个爹爹?”
亦景点头。
“那他是怎样一个人?你们都见过,唯独我没见过。”然念有些委屈。
小洛笑着摸摸然念的头:“等爹爹回来了,你就知道了。”
“他真的会回来?”
“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亦景接话,看着远去的繁花南街,心中一声叹息,这些话说出来不过是宽慰这个小家伙而已。
一座不夜城,等的是一个不归人。
人头攒动的大街一头,突兀的出现一个人,一名少年衣衫单薄,穿了件浅青色的素纱袍子,上面绣着翠竹,可如此清雅的衣服愣是被这个少年穿出了无比低俗的味道。
那张惨白的脸上因为摸了脂粉,瞧着更白了,口唇上一点朱红,陪着发间的一朵大红花,简直不堪入眼。
就这副样子,比南风倌的那些小倌还要多几分风尘气。
他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边跑还边咯咯笑着大喊:“我进过皇宫了,我进过皇宫了,谁也不准抓我,我可是皇上睡过的人!我将来是要入宫的!”
他有这想法不奇怪,谁都知道,当今皇上曾有一男妃,宠入骨髓,为了此妃至今还空置后宫,后位虚悬。
若当真有人能入了皇上的眼,那可真是一步登天啊。
少年身后是一众侍卫追着,因为街上人多,一下子竟无法把人逮住,且少年身材纤瘦,身手又灵活,在人群里东窜西窜的跑的飞快。
他是礼部林大人家的二公子,林淼,其实长的不赖,就是有些好高骛远,容易被人怂恿,昨日宫中设宴群臣,各家臣子都携了自家公子和小姐入宫。
皇上在他们这些小姐和公子哥儿眼中就是一块黄金饽饽,尤其是林淼,最喜欢不劳而获,平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是皇上能看中他,把他留在宫里,他岂不是有享不尽荣华富贵。
也不用被他爹逼着天天研读诗书。
不过他这人不善掩藏,心里的想法全表现在脸上,平时和他走的近的几个公子哥便怂恿着他去试一试。
说白了,就是让他去爬龙床。
宴席散去后,林淼立即起身,说是先行回家,实则是套了件哥几个给他不知哪儿弄来的内侍衣服,悄悄潜入了皇上的寝殿。
可惜,昨夜宴席一散,然墨封便直接出了皇宫,来了这南街,林淼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