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褚委实看不下去,有样学样,对着地上的小石子抬起一脚,石子飞落到那堆人面前,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试图不着痕迹地耍个小帅。顿时四个人的目光就全都聚焦在双手插袋的盛褚身上。
“让我看看是谁在叫啊?”盛褚说话招人恨,笑得也漫不经心,配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仇恨值直接拉满,“原来是一堆得了狂犬病的狗。怎么,一天不打架就浑身难受?偏要在垃圾里作威作福?”
踢男孩子一脚的男的火气还挺大,撸着袖子就朝盛褚走过来,准备和他干架:“你吃饱了撑的要管闲事?”
这男的又高又壮,肤色也偏黑,看上去像是体育生:“你这样的,我能揍八个,还不快滚蛋。”
“滚蛋?”盛褚嘲讽地笑了笑,“你有蛋吗就让我滚,你也配跟爸爸说话?”
另一个自盛褚上来就没出过声的男的眼见着这边要打起来,也朝盛褚围了过来。
装逼要装彻底,盛褚一边轻蔑地笑一边挑衅:“怎么,你们打算三打一?就这点东西还在这里霸凌同学?”
“啧,太菜了。”
跪在地上的男孩子朝他们看了几眼,一双针眼似的小眼睛左右打量,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盛褚吸引了,抓住机会站起来就往楼下冲,他冲得特别快,恨不得把两条腿迈出登天的架势,剩下三个人就是有心抓也来不及。
只是盛褚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让他去喊老师,也不知这小同学看明白没,反正他一溜烟地跑没了。
所以说盛褚不爱管这种破事呢,容易引火烧身讨不着好。小男孩跑没了,他就是集火对象,就算再能打,也免不了添伤挂彩。别的都好说,他妈要是看见了,会生气吗?
他可以不顾自己,但他想到他妈就会犹豫。
爱是软肋。
但他后悔也来不及,事情已经做了。
盛褚活动了一下手腕,开始估测这三个人的武力值。
天台上的气氛凝滞,剑拔弩张,正在准备打起来的时候,为首那个突然叫停。然后他清晰地听到那个人喊他名字:“盛褚?”
他们认识吗?
盛褚没有原主的记忆,现在系统也不在身边,没有办法告诉他这是谁。盛褚想先糊弄过去:“喊我干啥?给你们手下留情?”
没想到对方直接冲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眼神里是情真意切的惊喜:“我们好久没见了!你小学转学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了!没想到你也考到m中来了!”
盛褚还在疑惑,听见大个子着急地喊,似乎不想听他们叙旧:“崔原,那小子跑了!”
崔原皱了眉,颇有嫌大个子烦的意思:“他欺负你妹妹的事下次再说,我今天有事,下次逮着他再说。”
这俩人的对话信息量颇大,盛褚一时蒙逼。
不是,听这口气,那小崽子还是校园霸凌的施暴者啊?那他岂不是放走一个欠揍的玩意儿?
大个子瞪了盛褚两眼欲言又止,跟锯嘴葫芦一块下了天台,留盛褚和崔原面面相觑。盛褚这会才想起来他的正经事,和崔原拉开两步距离,从口袋里掏出烟。
不管叙旧不叙旧的,先让他抽根烟再说。
他把烟含在嘴里,解放双手,四处掏口袋找打火机,没找到,一拍脑袋,想起来今天换了件衣服,打火机撂家里了。只好问崔原借:“先借我个火?”
“你也是来抽烟的啊。”崔原乐不可支,从口袋里找出打火机丢给盛褚。
天台风大,盛褚打了几次火都灭了。他把崔原往风口方向一拽,让崔原挡在自己身前:“你帮我挡点风。”然后一手扶着烟一手摁住打火机。崔原见状伸出双手去挡住打火机侧面来的风。俩人靠得近,几乎得贴在一起,才堪堪把火点着。
盛褚叼着烟龇牙一笑,刚想说谢了,就听见后面冷冷的声音传来:“……盛褚。”
盛褚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哪里都有傅远南。
可他做贼心虚,不敢回头,叼着烟猛抽一口气,背对着傅远南拗造型:“喊我干啥?”
傅远南语气冷冰冰的,手也冷冰冰的,过来就抓住他手腕要带他走。崔原莫名其妙,抓住盛褚另一只手腕:“你谁啊?”
被夹在中间的盛褚叼着烟话都说不清楚:“他是我同桌。”
崔原“哦”了一声,却并不肯松手:“你们有事吗?”
盛褚想起来自己嘴里还有烟,下去了可能会撞见老师,他想把烟抽完再走。于是挣脱傅远南的手:“我先抽烟,你们打。”
这话在傅远南听来却像是盛褚站那个陌生Alpha的队的意思。傅远南神色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他垂下眼,盯着盛褚指间的烟微微蹙眉:“要上课了,我想……给你讲题。”
盛褚没发现,不以为意,猛吸了一口,灵魂快乐得要飞起来:“那等会再说。”
缭绕烟气从鼻腔和嘴里喷出来,遮住盛褚半张脸。盛褚手指间的火光忽明忽灭,他生怕烟灭了,于是往风口的崔原身后站了站,补充道:“哦,还有,别往外说。”
他看傅远南的眼神多少带点警告和防备。
傅远南被这眼神看得一愣。
他自觉留在这里无意义,转身就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生气,似乎盛褚不在他掌控范围之内,他就会无由地暴躁。他不喜欢盛褚抽烟,因为只要他靠近盛褚就能闻到烟草的涩味——明明柠檬味更好闻一些。可是他更没有理由“要求”盛褚别抽烟。盛褚今年二十,他不是十六七八的高中生,哪怕他穿着这层高中生的皮。
加上另一个Alpha的存在加剧了傅远南的不爽,两人贴在一起借火的那亲密无间的一幕刻在傅远南脑海里。
傅远南烦躁得要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握着他的心脏挤压。他走到半路觉得自己不能就此罢休,神色冷冷地站在楼梯口等盛褚。他想盛褚抽完烟总该下来。他无论如何也得把盛褚带走。
天台上的崔原笑着搂上盛褚的肩膀:“怎么,你小情人啊?”
“去你妈的小情人。”盛褚啐他,“班主任让他给我讲题,好学生罢了。”
他重音落在好学生三个字上,于是崔原便笑得更开怀:“那你还抽烟,还不下去哄哄人家,等着小同学告状吗?”
盛褚多少有点护犊子的意思——他可以嘲讽傅远南是所谓“好学生”,与他们这类学渣有着天然的对立关系的“好学生”,就像叫自己儿子犬子一样,这话只能他说,崔原说了就像是在挂他的面子。盛褚瞥了一眼崔原却不说话,猛吸两口烟,然后把剩下半截烟扔地上用脚碾灭了。
他只抽了半支,不是因为崔原扯出来的狗屁原因,准确来说不完全是——他真的担心傅远南生气,毕竟傅远南是他朋友。同时他也理解傅远南为什么不让他抽烟,估计对于好学生来说真没见过这架势。他之前瞒着傅远南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都是成年人了,再当着小孩抽烟,那可真不是个东西。
盛褚跟崔原打过招呼准备离开,甚至是先有了往门口走的动作之后才开的口:“我先走了,回去学习。”他想了想又转头盯着崔原:“少欺负同学。”
崔原无辜耸肩:“我什么也没干啊,我就是过来撑场子的。”
可惜盛褚没听他的辩解。盛褚已经姿态敏捷地钻出了铁栅栏门,和楼梯口的傅远南面对面。
傅远南垂着头,额前碎发遮住好看的眉眼,留出线条清晰明朗的下颌。
盛褚下楼的时候并没想到傅远南会在楼梯口堵着他,十分意外,以一种十分不确定的语气说:“你……在等我?”
傅远南抬头。
冬天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得傅远南鼻头眼角都红了,看上去楚楚可怜:“你终于下来了。”
语气也可怜。盛褚心里软了一片,寻思着这小孩真倔,就算要跟他闹脾气也回教室再说,在这里冻着算怎么一回事。
他主动去牵傅远南的手:“先回教室吧。”
他的手指刚触及傅远南的手,傅远南便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似乎在害怕盛褚又一次甩开他的手。盛褚只好将就傅远南,和他并排走在楼梯上,只能说是幸亏楼梯并不狭窄。
盛褚问他:“冷么?”
傅远南摇摇头。
他俩的手冰凉得不分彼此。
盛褚冷着脸:“下回给我回教室,冻出毛病了怎么办。”想了想他又改口,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凶巴巴,“不对,压根就没有下回。”
他没有应付高中小孩的经验,只能凭借这样的方式恐吓傅远南。
傅远南眨眨眼。他想说冻出毛病正好拖着你在家里照顾我,可是没说出口,又不想拂了盛褚的好意,点点头说:“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盛褚说,“我酌情考虑。”
他用余光瞥见盛褚口袋里露出的一角红色烟盒,趁盛褚不注意,松开盛褚的手,眼疾手快地伸进盛褚兜里掏走烟盒。
“我说,不许抽烟,没有下回。”
傅远南对着盛褚狡黠一笑,盛褚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可他又生不了这破小孩的气,只能无奈地笑,并且纵容傅远南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