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了概念,但已经不重要。
舒清是不喜欢她的,是嫌弃她的,加上外婆告诉她的那些往事,便愈发笃定。
越想越委屈,颜舒瑶又呜呜地哭起来。
要是妈咪还在就好了……
舒清颓然地靠在沙发上,拇指轻揉着太阳穴,冷不丁听见这声细微的呜咽,心像刀割一样地疼,可是她没有勇气与孩子对视。
思虑半晌,她想让自己和女儿都冷静一下,遂起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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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妻的照片就摆在床头,那张笑脸依旧年轻,那双笑眼,在无数个清晨与深夜凝视着她,每每醒来或者入睡,她都不得不一遍又一遍揭开往事的伤疤......
窗帘被风吹起轻扬的弧度,舒清放下照片,走到窗边望一眼,外面刮起了风,枯叶和塑料袋在半空中悠哉悠哉地飘着。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晚上开始降温,十度左右。
对这座城市来说,一夜之间由夏入冬是家常便饭。舒清关上窗户,换掉了身上的制服,打算去超市买点菜。
客厅突然传来"砰"地关门声,很重。
舒清愣了一下,打开房门走出去,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瑶瑶?"
没有回应。
平常反应敏捷的她,这会儿迟钝如老年痴呆,找遍客厅、厨房、浴室、阳台和各个房间,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大门。
孩子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徒手拖飞机”指的是Cessna172这类小型飞机……(小声bb)
第13章 13
颜舒瑶跑了,校服外套脱在沙发上,只带走了手机。
舒清心急如焚,恐慌更甚,整整找了一个下午,把她能想到的,女儿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
夜里七点多,暴雨伴随着狂风呼啸而至,骤降的温度让整座城市都措手不及,街道上穿着薄衫的行人抱着胳膊瑟瑟发抖,没带伞的在雨幕中奔跑,被狂躁的冷风吹得狼狈不堪。
车子在暴雨中缓慢地行驶着,雨刷以极高的频率艰难扫去风挡前的水渍,下一秒又被铺天盖地的雨水淹没,像是无数颗被打散的鸡蛋,均匀地落在玻璃面上,溅起朦胧的水花,模糊了视线。
前方就是小区大门,舒清并没有进去,而是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
静谧的黑暗中,舒清疲惫地仰靠着座椅背,闭上眼睛,听着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窗玻璃,仿佛是重重地凿在她心上,不及片刻便千疮百孔。
女儿失踪五个多小时了。
不到二十四小时,报警也无法立案。
手机打不通,不知道人在哪里,是否安全,身上带没带钱,有没有吃饭,这刮大风下大雨的去哪儿躲。
一想到这些,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她当时能好好跟孩子说话,如果她能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如果她没有着急上火打孩子……
鼻头泛起酸意,舒清深吸了一口气,轻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满脑子都是那些拐卖未成年少女的新闻,不由眼眶一热,淌下两行咸涩的泪。
焦虑,恐惧,后悔……诸多情绪如山洪暴发般涌上心头,哽在胸口闷闷地疼,让她喘不过气。
几年前已经失去妻子,要是女儿再出了什么事,她真的可以去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势渐小。
就在舒清几乎绝望之际,手机响了。她被吓了一跳,有些恍惚,以为是女儿打来的电话,却又立马想到了绑架威胁,伸出的手微微颤抖着。
看到来电,她松了口气。
“喂……?”
那边传来低沉浑厚的男性声音:“阿清,瑶瑶刚跑来我这里,说不想回家,是出什么事了吗?”
"在你那儿?"悬在嗓子眼的心脏,重重地落回肚子里,舒清长吁一口气,抹掉眼泪,"没事......我现在过去一趟......"
"好,外面下大雨,你开车慢点。"
"嗯......"
挂掉电话,舒清虚脱似的趴在方向盘上,哭着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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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片别墅区前。
雨势虽然小了很多,但仍持续地下着,舒清忘记在车上放伞,这里非业主车辆不许入内,她只能走路进去。
冰凉的雨水很快湿透大片衣衫,紧贴着皮肤,被温度骤降后的冷风吹着,不觉生出透骨寒意。舒清加快步伐,走了大约五分钟,来到一栋三层小楼前。
房子的主人是华元航空公司总裁,陈思齐,也是舒清的好友兼入股伙伴。
院门和大门都开着,屋里灯火通明。
陈思齐站在门口张望,见到几乎浑身湿透的舒清,慌忙上前把她拉进去,"怎么淋成这个样子?"
"瑶瑶呢......"舒清抹了把鬓边湿掉的头发,抬眼就看到正在跳舞毯上扭得开心的女儿,紧绷的神经一松,腿一软,险些跌倒。
陈思齐扶着她,"没事吧?快坐下,我去拿干衣服。"
"不用。"舒清拦住他,无力地摇头,"我一会儿就走。"
听到动静的颜舒瑶停下来,转过身,看见舒清就像看见鬼一样,拖鞋也来不及穿便飞奔上楼,趴在栏杆边大喊:"陈叔叔你是骗子!你答应我不告诉她的!"
"瑶瑶......"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坏女人!"说完扭头钻进房间,用力甩上门。
那"砰"地一声震得舒清心脏猛跳,脑子里嗡嗡作响,说不出是伤心还是愤怒。她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会儿,低声问:"瑶瑶说你骗她,是怎么回事?"
陈思齐也是一头雾水,“她下午五点多过来,说要在我这住两天,不让告诉你,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不想回去,然后一直哭,我想先哄住她就答应了,吃完饭我看她情绪还好,就偷偷给你打电话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吵架了?"
舒清叹了口气,疲惫地睁开眼,“小孩子闹脾气呢,没事,她想住让她住吧,只是麻烦你了。”
"对我还客气什么。"陈思齐笑笑,心里多少能猜出一些缘由,但舒清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强问。"瑶瑶在我这里,你放一万个心。"
舒清点点头,神情低迷,"嗯,那我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车在外面。"舒清婉拒了他。
开了车还能淋成这样,想到这边安保严格,陈思齐猜测她大概是没有带伞,便从门边立柜中拿了把伞,坚持道:"到门口还要走些路,我看着你上车。"
谁知舒清直接把伞拿走,说了声“改天还你”,撑开伞走了。
陈思齐:"......"
外面仍在下雨,风力丝毫不减,陈思齐看着她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无奈且自嘲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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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舒清睡得极其不安稳。
她梦见自己去给亡妻扫墓,却怎么也找不到墓碑,梦见自己在医院里,听着医生用沉痛的语气宣布抢救无效,梦见自己在电闪雷鸣中努力地控制住飞机,惊险迫降......
她抱着一个女孩跳下滑梯。
怎么也看不清女孩的脸,只能听见有人喊自己师父,一声比一声远。
舒清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酸疼得像散架了一样。她费力地抬起胳膊,用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有点烫,又似乎不烫。
发烧了?
她不常生病,已经不记得上次发烧是什么时候,想来大概是昨晚淋了雨的缘故。
飞行员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些,她也有健身的习惯,每年体检都显示身体状况不错,何至于淋几分钟雨就病倒。
果然是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
舒清叹了口气,撑着身子爬起来,耳边仍回荡着梦里那几声师父,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小徒弟。
今天有课!
然,她这个样子......
头晕得厉害,身上也没力气,舒清坐起来不到一分钟又躺下,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零三分。
她给同事打了个电话,请其帮忙代课一天,放下手机,正琢磨着去医院,迷迷糊糊间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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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清再次醒来时,已经中午了。
脖子和肩膀处灼灼地疼,身体里仿佛有团火焰在燃烧,但又感觉如同跌进冰窖,冷得哆嗦,热得难受。
她尝试着爬起来,下床,忍着头重脚轻的眩晕感走到客厅,翻箱倒柜找体温计,然后挪着步子坐到沙发上,自己给自己量体温。
38℃!!!
她得去医院,一个人。
室外天色阴沉沉的,妖风吹得窗户玻璃瑟瑟发抖,舒清听着气流钻过狭小缝隙发出的凄厉声,心底竟生出一丝惧意。
自从妻子去世后,大部分时间她都独居,四年来已经习惯了,却没有哪次像今天一样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也许是生病了的缘故。
晕晕乎乎之际,门铃响了,舒清艰难地爬起来,身子沉如秤砣,平常轻松能拧开的大门,这会儿费劲得很。
门开了,林宜诺站在外面。
不等舒清开口,小徒弟嘴巴一撇:"师父,我知道错了......"
舒清:"......?"
"我......我那天晚上不该敲你房间的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宜诺的眼睛看上去有些肿,应该是哭过,眼角睫毛根还挂着晶莹微小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