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发着烧,脑子略迷糊,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在说周六晚上的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你先进来......"
她让林宜诺进屋,关上了门,给她拿拖鞋。
"你怎么知道我的地址?"
林宜诺低着头,小声说:"我问了何熙师姐。"
何熙是舒清的第一位女学生。
舒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一转身,猝不及防被抱住。
"师父,你是不是生气了,就不要我了?"林宜诺埋头在她肩上,呜呜地哭着。
她这熊扑似的一抱,本就头重脚轻站不稳的舒清险些摔倒,双手反射性地搂住她,乍一看,两人的姿势暧昧无比。
"我没有生气......"
话未说完,林宜诺突然松了手,抬起头,一双噙着泪的红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师父,你身上好烫啊。"
她发誓这话刚说出口时没有歧义!
但两秒后就变了味儿。
咳咳!
她见舒清双颊泛红,眉眼间精神倦怠,看起来有些疲惫,便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掌心传来灼烫的温度......
“你发烧了?”
第14章 14
昨天课上到一半,舒清突然说出换教员的话,当时就让林宜诺本来惴惴不安的心更加凉了几分。
然后接了个电话,急匆匆走掉。
整个下午没有再出现,一直是那位姓孙的男性教员替代她。
林宜诺在惶恐中安慰自己:也许师父真的是有急事要处理。
晚上她给舒清发微信,也顾不得内容是否公事相关,一股脑全发了。
没人回。
她继续安慰自己:也许师父没看手机。
一个朋友圈空白,不闲聊,注重养生的人,确实不太可能总抱着手机。
到今天早上,她满以为肯定能见到师父,特地提前半个小时来教室,组织好道歉的话语,告诉自己态度要诚恳。
但等来的人不是师父。
林宜诺彻底崩溃了,坚持到上完课,一个人趴在教室里哭了很久。她这六年的努力与期盼,就因为自己一时鲁莽而全部白费,那种滋味比失恋还要痛苦。
她不敢再发消息,怕看到红色圆圈和白色感叹号,也不敢打电话,怕因为被拉黑而打不通......
但是她不甘心。
无论沟通还是道歉,面对面是最好的方式,她从何熙师姐那里问到了舒清的住址,就这么巴巴儿地跑了过来。
没想到师父居然发烧生病了!
面对小徒弟直白的询问,舒清莫名感到愧疚,微微点了下头,“应该是吧……”
昨天因为私事临时离开,今天又因为身体不舒服,没能去上课,她向来对自己要求严格,自认为这是不负责任。
心虚之下,仿佛生病是一件丢人的事,她没法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于是舒清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我不要你了?”
这话听着感觉怪怪的。
林宜诺一愣,意识到自己似乎闹了笑话,顿时委屈涌上心头,边抹眼泪边抽抽噎噎地说:“我以为……那天晚上我太鲁莽,让师父生气了,不想带我了,就借口有事走掉,给我塞了一个男教员,微信也不理我……”
说着说着,语气变成可怜兮兮的控诉。
她双眼肿胀,鼻头泛红,哽咽的哭腔含着浓重的鼻音,眼泪越抹越多,活像个迷了路不知所措的孩子。
在舒清眼里,她的确是个孩子。
记忆回到那天晚上,所谓的尴尬和狼狈已经不那么重要,倒是小徒弟的反应,在她看来与恐同无异。
因为是自己徒弟,好歹比陌生同事多那么两三个月的相处时间,关系自然会亲近些,这也让她不得不在乎林宜诺的看法。
可是今天这事儿……
小徒弟非但不躲着她,还委屈巴巴儿地跑上门来控诉她、埋怨她,一点儿也不像恐同人士。
有点可爱。
舒清情不自禁勾起唇角,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我没有生气,昨天确实有急事,也没空看手机,本来今天要去上课,没想到……”
她没往下说,又开始愧疚。
“对啊,师父你发烧了,要去打针!”林宜诺回过神来,停止抽泣,又摸了下她的额头。
舒清敷衍地笑笑,“一点点低烧,吃药就行了,不用打针。”
体温计还在手里拿着,好巧不巧被林宜诺看见了,她一把抢过来,对着光读刻度,“三十八度……这哪里是低烧啊,不打针会烧坏脑袋!”
身子太沉,舒清站得久了有些晕,拖着灌铅似的双腿走到沙发边,还不等坐下,突然身形一晃,往地上倒去。
“师父!”林宜诺险险地接住她,将她扶到沙发上,“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你等等,我叫个车。”
“真的不用……”舒清拦住她,一丝倔强心理开始作怪。
妻子去世后她就独来独往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自己扛着,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一个并不很熟悉的人,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林宜诺佯装拉下脸,“师父,你上次跟我说,这个行业需要终生学习,身体是本钱,应该好好照顾自己,怎么你反倒不听话了?”
舒清:“……”
“生病了就应该看医生。”
听着小徒弟一本正经的教训,舒清哑然失笑,“好吧,为师以身作则。”
她撑起身子回到房间,换好衣服,简单收拾了下东西。
“去民航医院吧,开我的车。”舒清抓起车钥匙递过去。
林宜诺看着钥匙上的图标,支支吾吾道:“呃,我不会开车……”
“哈?”
“我在学校忙着考飞行执照了,就……”林宜诺揉了揉鼻尖,低下头看手机,“师父,我叫了车了,咱们现在下去吧?”
想她堂堂天上的三轮车司机,居然连地上的四轮驾照都没有,不然怎么说也能体验下开豪车的感觉。
舒清点了点头,随手把车钥匙扔沙发上,林宜诺过来挽住她一只胳膊,“师父,我扶着你,当心摔跤。”
“我也不是瓷娃娃……”
“你就是!”
“……”
.
行业的特殊性注定了她们不能乱吃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也需要专门让航医看。
这一病来势汹汹,舒清从早上醒来就什么都没吃,这会儿坐在医院里挂水,肚子空空如也,不但不感觉饿,反而胃里犯恶心想吐。
她靠着椅子闭目养神,脑海里充斥着女儿声嘶力竭的控诉。
坏女人。
她是一个坏女人。
“师父,你累吗?”这声音惊醒了舒清,她恍然睁开眼,迎上林宜诺担忧的目光,“椅子太硬了,靠着不舒服,靠我身上吧。”
舒清疲惫地笑笑,“没事,不累。”
病中的她面容有几分憔悴,褪去了平日课上的威严强势,变得又软又乖,像个脆弱的小女人。
林宜诺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突然肥了胆子,按着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然后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背。
舒清受了惊吓,本能要挣扎,感觉到背上的手加重了力度,身子一僵,半晌没再动弹。
她以极其乖巧暧昧的姿势窝在小徒弟怀里。
林宜诺的心跳频率快要爆表了。
她……勾搭已婚女人。
“师父。”为缓解紧张,林宜诺踌躇着开口说话,“你不会不要我的吧?”
舒清一顿,身子稍稍放松,“既然我认了你这个徒弟,就会负责到底。”
“真的吗?”
林宜诺当然相信,师父不会随便把她塞给别的教员,但也仅仅是在今天中午之后,她可没有忘记,趴在教室里哭的自己有多傻。
已婚女人不能勾搭。
舒清没有回答,“该去上课了,别迟到。”
“师父真不饿?”
“不饿,吃不下。”
“那你……”她还想说点什么,舒清再次提醒她:“理论考试近了,你不能缺课,快去吧。”
说完直起了背,脱离她的怀抱。
林宜诺怔怔地看着舒清,没有动。
脑子里有个声音已经喊破了喉咙:适可而止吧,她是已婚女人。
舒清也没有动,沉默着与她对视,透过那双清澈的黑眸子看见了自己脸上的迷茫。
小徒弟似乎并不恐同。
那么那天晚上逃得飞快,是因为……
尴尬!
舒清突然想明白了,恍然大悟,这么简单的原因,她怎么会纠结一晚上呢?
所以,她误解了,瞎猜了,后面一系列的行为直接导致小徒弟内心不安,她有罪。
这么想着,她的眼神越发柔和,轻声道:“这边有医生护士,没关系的,但如果你不去上课,我会很生气。”
“别,师父……”林宜诺急了,抬头看看吊瓶,“这针没几个小时吊不完,等我下课再过来,总可以吧?”
“可以。”她笑了。
“师父不许偷偷走掉!”
“我保证。”舒清像哄孩子那样温声哄着小徒弟,不禁又想起了家里的小公主。
如果没有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情,女儿这个年纪,本应该也这般对她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