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走过来压低声音在路易耳边说了几?句,路易扬起冷笑,“随他吧。”
大儿子搀扶着夫人走过来,她穿着黑纱裙双眸哭得红肿憔悴,却尽量保持礼仪的?朝唐知白虔诚道谢,“林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对艾尔做的?一切,这种感激我们甚至已经无以回报,我……”话喑哑在喉咙间,老?妇人哽咽得无法?再继续交流。
看着双鬓花白的老?妇人枯槁成这副模样,早已和?年幼时那个丰腴的子?爵夫人相去甚远,看来莱斯特一家在曼彻斯特也吃了许多苦,唐知白很心?酸,这是艾尔的?父母啊……他忙阻止老?夫人的?大礼,“艾尔是我的?朋友,我所能做的?微不足道。我想,这场葬礼能见到你们,也是艾尔这几?年的心?愿。”
“我从来没怪过他,这个傻孩子?,怎么这么倔。”老?妇人擦拭去泪水,连他大哥都难受得偏过头。
“好了,在孩子?墓碑前这么哭,成什?么样子。”莱斯特先生硬生生喝止住她。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不说还好,一开口老妇人情绪决堤,彻底跪倒在墓碑旁,凄哀地抚摸着石碑就像在抚摸着自己孩子,“我的?艾尔,还那么年轻,以后的生活还很长……你回?来,让母亲看一眼呀,这些年母亲夜夜都在想你……”此情景,连他大哥都难受得红了眼,莱斯特先生也控制不住垂下头,暴露出老人脆弱的一面,“那是你的?家啊,想回来就回?来,这么倔干什么。”
唐知白垂首路易身边,感受着静默悲哀气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大家都很难受。
路易道,“他为自己的?信仰而死,你不应该感到难过。”
收敛好情绪,斯莱特先生朝他道,“这一次真的?感谢你通知我们,否则我们还不知道……”他一顿,郑重道,“如果以后需要?帮助莱斯特家族会尽全力相助的。”
贵族的承诺价值千金,尤其对于他们这种老?派贵族来说,莱斯特子爵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今安茹家族地位和?危险身份,谁都不想掺和?就这样的事情,所以,唐知白知道这是个不小的承诺。唐知白认真回?答道,“谢谢您,子?爵大人。”
莱斯特子爵讽刺一笑,自嘲道:“哪里还有什?么子?爵不子?爵的,以后叫我斯莱特先生吧。”看得出他浑浊双眸,早已心?死如灰。
白雾弥漫中,黑色风衣包裹着男孩清瘦的身躯,西墨冷静注视那块墓碑,“爸爸,我记得他的?。”
唐知白牵着他的?小手,记起那个花园午后仿佛近在昨日,“宝贝,那时候你应该才一岁。”
西墨固执道,“我记得的?,他好像有一头耀眼的金发。”
所有人一愣,悲哀的?沉浸在了往昔回?忆之中。
事后,路易派人将莱斯特一家送回?酒店,他们身份特殊,吸引不少政客注意,最怕的?还是那群仇视贵族的邪|教暴徒,所以来到伦敦的安危和行程都是由加列在负责。
回?程路上,唐知白疲惫地靠在路易怀中,路易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车的人都很安静,没有喜欢去潮湿的?墓地,带着浓浓丧事气息。
忽然,尼尔急急踩下刹车,整车一震。
尼尔差点撞到人,他气得打开窗户直骂,“妈的?!短命鬼找死是不是,你小子冲出来找车撞!”
唐知白直起身,疑惑地看了眼路易。
见那人还不走,尼尔掏出枪打开车门,“嘿,来找茬的?”
那个裹着黑色风衣和西装,杵着拐棍帽檐将脸和身躯紧紧包裹,站在街中央任由尼尔恐吓不为所动,他抬起头看向车中,犹如鹰一般尖锐双眼仿佛可以将人看穿。
唐知白一见到这个人,就怒意盈满,他毫无理智的径直冲下车,“我没去找你麻烦,你还敢来找我!尤其还挑在今天,沙尔曼你还有没有心??”
荣西·沙尔曼摘下帽子,朝他冷静道:“林诉,我来不是和你吵架的,我知道你帮艾尔办了葬礼还邀请了他父母,虽然我们之间有恩怨,但我想向你表示感谢和歉意,那天是我喝醉了说得难听,让你在那种情况下接到艾尔死讯,你是他的?朋友,这是我的?错。”此时的荣西已经修剪去邋遢头发和?刮胡须,除了眼下青白,又恢复成了曾经那个英俊风光无限的?军官,只是脸上多了很多杀伐决断的戾气。
“不必。”唐知白冷冷讽刺,“你应该道歉的?人是莱斯特一家。”
荣西已经整理好心态,点点头,“我会去的。”
“我来是想将这个交给你。”他拿出一盒金条,双眸有些麻木哀痛,“这是艾尔葬礼的?钱,其实应该由我来举行这场仪式,但我觉得莱斯特夫妻会接受不了,所以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表达。”
唐知白震惊地看着那盒闪耀的?黄金,一时语塞。
艾尔已经死去,成了一捧冰冷的骨灰,而罪魁祸首却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分析情况,冷淡的?拿出钱来买卖交易,唐知白是个温和的?人,但再温和的?人也有被逼急的时候,他压抑不住滔天怒火,一巴掌掀翻这盒子?,怒道,“荣西·沙尔曼!你是在侮辱我吗?还是在今天你连死去的?艾尔都不想放过!连他也要?侮辱”
这是,连路易也冷下脸,开口,“沙尔曼先生,你是觉得我们付不起这样一场葬礼的?费用么?”
第117章
撒落一地的黄金珠宝, 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这笔巨款人们投去嫉妒惊羡目光,路人远处指指点点但没人敢上前, 伦敦城里的居民早就学得很聪明,谁好惹不好惹一眼就能分辨, 这群人里可还拿着枪,没一个善茬。
面对林诉几近无礼的挑衅,闲人议论不时抨进耳朵。
荣西本就是个自视甚高的人, 在战场上浴血这些年也没能磨去他的傲慢, 从始至终他就讨厌林诉这副虚伪的嘴脸,他紧握拐杖一忍再忍,咬牙道,“我?知道, 鼎鼎有名的安茹家族当然不需要?这些钱, 我?没有折辱的意思, 也不想和你们起冲突。林诉你为何非要?如此咄咄逼人?我?们何不各退一步, 今天我来只是为了艾尔, 我?是他的爱人,这场葬礼理?应由我举办, 你是他的挚友你应该很清楚他的遗愿,想必他在天堂也不愿看见我?们短兵相接。”
“退一步?”唐知白气得?浑身颤抖, 他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情绪, 轻易就被荣西·沙尔曼击败, “艾尔是爱你不错,可我告诉你,你从心至身没有一丁点儿配得?上他,你就是个懦夫, 根本不是个男人。”
荣西也被他几次三番的出言不逊激怒,沉下脸警告道,“林诉是我在忍你,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我?还蹬鼻子上脸!荣西·沙尔曼你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艾尔的情人?我?没记错的话,从艾尔到你身边的那刻起,你就很明确警告过他,他不过是你无数情人中的一个不要?恃宠而?骄。他从小就喜欢你,喜欢得那么卑微虔诚……”唐知白几近哽咽,”他甚至不在乎你那些疯传的风流韵事,只求在你身边安稳度日,只要你随意对他好一些,他就能开心很久很久,可你只把他当成一个玩具!一个地位连奴隶都不如、可有可无的情人……”
荣西额头青筋暴起一片狰狞,双眸布满红血丝活像个疯子,他高声打断:“你懂什?么?你不过就是个局外人你知道什?么?林诉,收起你那副正义?凌然的虚伪做派。”林诉的话直接将他打回原形,将这段时间他所有的隐忍全都化为乌有,因为林诉说的全是实话,那是他也痛恨、也想报复的曾经的自己。其实,他与林诉矛盾因果从数年前就已埋下,林诉在艾尔身边是冷静的,他不会为爱冲昏头脑失去理?智,他一直恨铁不成钢的为艾尔着急,甚至妄图想将两人善劝分?离,所以荣西一直厌恶他。
“就算你是他挚友,我?们之间感情也容不得?你污蔑!”
唐知白厉声质问,眼睛里却尽是泪光与脆弱,“沙尔曼,你扪心自问,问问你还剩余不多的良心,问问你还占有不多的良知,你真,对得起艾尔吗?”
“他可以为了你一句话,违逆家人与家里断绝关系,你知道他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吗?”
“他胆小懦弱却能为了你不惧生死跑到站场,仅仅是因为你没有了消息,他孤独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啊,你怎么能将他弃之敝屣,他的痛他受过的伤和你提起过一次吗?你真在乎过吗?”
“他也是人,他也有感情,你当初就不该招惹他。”
……
一声声质问宛心泣血。
也将他带入回忆。
荣西神情飘忽想起曾经,那个在酒吧中刻意喝酒引起自己注意的男孩,有头漂亮的金发,他拘谨、尴尬,却不时向自己投来爱慕的目光,当年的他夜夜风流这样的爱慕早已习以如常,当时的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只不过报着新鲜感才走上前。
时过境迁才发现,那时候的艾尔眼中是多么纯净的爱意,堪比整个璀璨星辰,初|夜之后的忠告,让那个男孩神色彻底黯淡了,曾经那样炽热笨拙地爱意,他再也没有从他眼中看到过。
荣西被唐知白打入低端,再也没有了硬气,他无助忏悔着,“我?知道,那时候的我?的确不是东西,是我对不起他,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在我身边我?竟然没有珍惜,我?甚至想回去扇醒自己。荣西·沙尔曼啊荣西·沙尔曼,你怎么配得?上这么干净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