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换什么?”柳临溪问。
“换一个人不死。”那人道。
闹了这么一出惊人是为了还一个人不死,那这个人是谁可想而知。不过柳临溪并没打算痛快地答应,一来他尚不知那人是谁,所犯是何事,二来他并不信任这个人,不可能轻易答应此人的条件。
柳临溪开口道:“那个人做了什么事情,犯了什么罪过,自有大宴的律法会去惩治,我并非刑部的人,左右不了别人的生死。你太高看我了,朝我求他的生,我保不了。”
“若是将功折罪呢,他犯的罪固然可以死一百次,可我朝你换的东西,值得你饶他一命。”那人道。
“只是饶他一命,没有别的?”柳临溪问道。
折磨囚禁永世不见天日,难道都无妨?
那人点头道:“是,哪怕将他囚禁,只要让他活着……”
他此言一出,柳临溪倒是颇为意外,心中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
左右这个买卖自己不吃亏,柳临溪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倒也不一定说到办到,所以他略一犹豫便答应了。
“你说吧。”柳临溪道:“我可以试一试,不过前提是你的筹码让我觉得值得。”
那人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开口道:“二月初二,西北战事会再起。”
“什么?”柳临溪面色一变,厉声道:“西北战事已平,怎么可能再打?”
“信不信,你等到二月二便知道了。”那人道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西北的事?”柳临溪问道。
“呵呵……”那人苦笑一声,开口道:“半个月的时间,你们大概也很难扭转什么了,但总比毫无防备要好一些。这个筹码换他活着……你觉得值得吗?”
京城到西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要近十日之久。
若真想做什么部署,倒也不是毫无机会……
柳临溪心乱如麻,伸手一扯那人衣襟,沉声道:“说话,你这个消息从哪里得来的?”
暗卫们觉察到异样,瞬间围了上来,小小的茶摊一下子便站满了人。但柳临溪不开口,他们便只持刀守着,防止那人伤了柳临溪。
“十方出生的那天是冬至……下了很大的雪……他把十方生下来自己快丢了半条命,所以我自十方出生起便不喜欢这孩子。”那人也不理会柳临溪,自顾自的道:“他给十方取的名字叫默儿,我从来都不愿叫……”
柳临溪开口道:“说啊,你到底是谁?”
“周……回……”那人说罢吐了一口黑血出来,当场便死了。
柳临溪一怔,手上力道一松,那人便倒在了地上。暗卫上前查看了一番,朝柳临溪道:“将军,服毒死了。”
“尸体带回去。”柳临溪惊魂未定的摆了摆手道:“仔细着点,莫要惊动了百姓。”
众人闻言忙应是,有两人扛着周回的尸体抄近路走了,剩下的暗卫则警惕的查看了四周的环境,确保周回没有同伙。
柳临溪勉强敛了心神,朝廊桥走去。
路过糖人摊子的时候,老板将另一根糖人递给他。
柳临溪拿着糖人站在那里,远远看着十方,心中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让十方见周回最后一面。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十方如今已经没有了原来的记忆,双亲又都这般身世复杂,让十方知道这些没有任何益处。
况且他一个五岁的孩童,根本也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变故。
只希望十方将来长大后,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世……
苏恒已经看到了方才的变故,面色十分紧张,见柳临溪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十方一根糖人已经吃完了,此刻也一脸紧张的看着柳临溪。
“将军,可是出了什么岔子?”苏恒问道。
“无妨,咱们即刻回宫。”柳临溪道。
柳临溪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十方,将另一根糖人塞在他手里,抱着十方朝宫里的方向走去。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周回的话,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那句“二月初二,西北战事会再起。”
待到了宫门口,柳临溪总算是稍微冷静了下来。
夜里的凉风吹来,十方缩着脖子窝在柳临溪肩头,一双小胳膊牢牢抱着柳临溪的脖子。
柳临溪顿住脚步,朝随侍道:“你去一趟于将军家的老宅,在那里等着他回府,然后告诉他我找他有事情,让他连夜进宫见我。”
随侍闻言便匆匆去了。
“苏恒,你跟守宫门的人打个招呼,若是于将军来了,放他进来,让他去御书房。”柳临溪道。
“是,老奴这就去办。”苏恒道。
“等等。”柳临溪道:“十方,爹爹有些事情要去办,你先同苏公公回去睡觉好不好?”
“嗯,好。”十方闻言放开柳临溪,苏恒忙接过来将他抱在怀里,这才匆匆去了。
柳临溪进宫后直奔御书房,却没找到李堰。
李堰此前是被陆俞铮叫走的,定然是有事要议,不在御书房会在哪儿?
“陆统领呢?”李堰问守夜的禁军道。
“陆统领今日一直在大理寺。”那人道。
禁军的人不敢随意打听李堰的去处,却多半知道陆俞铮的所在。
柳临溪闻言恍然大悟,陆俞铮今日一直在查十方母亲的身份,此前突然叫走李堰,必然是有了眉目,所以他们自然是在大理寺,而不是回宫。
依着律例今日上元节,大理寺也该休沐才是,但李堰着急查出那人的底细,所以着了陆俞铮加紧办案,甚至自己花灯都没来得及赏便走了。
大理寺中的人自然不敢怠懒,能留下的都留下来协助陆俞铮,所以晚膳过后便查出了那人的底细。此人名叫董归,二十七岁,西北人,十年前因科考来的京城,后来有过功名,一直在京城衙门里做闲差,直到不久前出事被拿。
“还是不肯说?”李堰问道。
“是,用过刑了,一句话都不吐。”陆俞铮道。
李堰面上带着冷意,开口道:“无妨,休息一会儿。”
陆俞铮给亲随使了个眼色,对方领命而去。
“说来也奇怪,既然他有一个十方这么大的孩子,又在京城衙门之中谋职,怎么会没人知道他家里还有谁呢?”李堰冷笑道:“难道他从不与人来往?”
“董归为人低调谦虚,在京城衙门非常不起眼,也没有往来过密的同僚。”陆俞铮道:“平日里他与衙门里的人也不过点头之交,确实没人在意过他家中的情况。”
说起来也巧,正是因为他什么背景都查不到,这才在众多犯人中显出了突兀。
若他也同别人一样,家中妻小都备案在册,陆俞铮还真没那么快怀疑到他。
此时有人来报,说柳将军求见。
李堰闻言一怔,忙亲自迎出门去。
“怎么面色这么差?”李堰问道。
“长话短说,人找到了是吗?”柳临溪问道。
“是。”李堰道:“就是前不久因为疫症一事压了折子不上报被陆俞铮扣起来的人,叫董归。”
“疫症?”柳临溪闻言皱了皱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却不太清晰。
他只得先将那个念头放下,开口道:“那日山洞里那个人死了,他临死前来找我做了一笔一交易,我虽然不信任他,但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耽搁。”
“那个人死了?”李堰问道。
“他亲自找的我,求我保全十方母亲的性命,话说完就服毒死了。”柳临溪道。
李堰这一惊非同小可,万万想不到董归一直不肯透露的人,竟然自己找上门来,还服毒死了。好在柳临溪安然无恙,若那人欲对柳临溪不测……此事想想都让李堰害怕。
“他叫周回,应该是十方的父亲。”柳临溪道。
“他跟你做了什么交易?”李堰问道。
柳临溪深吸了口气道:“他说二月二,西北战事会再起。”
“什么?”李堰道:“西北……董归便是西北人。”
柳临溪闻言皱了皱眉,感觉很多事情似乎已经渐渐露出了眉目。
“我今日见到周回,见他蓄着胡须,皮肤黝黑,身材高大……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他并不是大宴人?”柳临溪道:“西北与我们交战的是大周,周回……大周……难道他是大周人?”
“大周倒是没听说有周姓,但他的名字很可能是假的。”李堰道:“此前我还有些想不通,心道董归是大宴人,为何要压着上报疫症的折子,做这种有损我大宴的事情?但若如你所说,周回是大周人,那此事便说的通了。”
“你是说,周回策反了董归,为大周做事?”柳临溪问道。
“若非被人蛊惑,董归一个大宴的子民,万万没有做此事的道理。”李堰道。
柳临溪想了想,觉得这个逻辑似乎是说得通的。古往今来,无论是话本故事里,还是小说电影里,国/外/间/谍利用感情相互策反为国牟利的事情并不少见。若真如李堰猜测,是周回蛊惑了董归,私自扣押了关于疫症的折子,那么这件事情背后的主使便是大周。
“可是……大周与咱们在西北交战,京城与西北相隔千里,即便是要使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这也太迂回了些吧?”柳临溪道:“京城的疫症就算死的人再多,也很难波及到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