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沉浸在悲伤中的田小安并未察觉,他死死咬住唇不让此刻的脆弱击倒自己,胸口窒息般的疼痛使得呼吸都急促困难,他舍不得放开主子的手,只能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心口部位,一种钻心的剧痛侵入体内,让他的小脸骤然惨白。
却在这时,一汩汩奇异的清凉袭上心间,伴随着眼前场景的瞬间转变,他神色震惊又错愕地张大嘴巴,含泪通红的茶色眼瞳蓦然圆瞪,呆呆地望着眼前既真实又玄幻的画面。
半圆弧度的透明光罩包围住一个约莫足球场大小的绿色空间,空间内的风光犹如山水田园之色令人心驰向往,清新怡人的淡淡香味充斥在鼻翼间,美得宛若仙境。
周边圆形的透明结界中是连绵起伏的馥郁小山脉,山体结构不高也不大,但上面自然生长的树丛却颗颗庞大茂密。在山脚下的周围地界上栽种着一圈圈整齐的各种果树,新鲜饱满的果实散发出沁甜诱人的香味。在那一排排化成圆圈形状的果园内部区域,包裹着一大片肥沃湿润的黑土地,寸草不长的黑土地规划得合理分明,一块一块的拢成一个大大的田字。而在每块田地的纵横交叉处,是一条条缓缓流淌的清澈小溪,溪水的来源处正是来自于结界边缘的山脉中。
小溪灌溉滋润着那四大块黑色田地,然后顺着水路流到了一处小小的湖泊中,湖泊水面波光粼粼清风徐徐,带动了那一簇簇碧绿映红的荷花丛,啪嗒激起一阵阵水珠荡漾,竟是有鱼儿从水下飞跃跳起。
田小安简直惊呆了!
他刚刚还在病房里呆着,为什么转眼间就出现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可还未等他想清楚,便心慌意乱地看到了一座风格熟悉的小院子。
那是大庆国很普遍却也造价不菲的青砖红瓦,这栋小院的面积占据了整个田园空间的三分之一。一分划为山脉果园,一分划为黑土湖泊,一分划为农家小院。
小院子看似不大,但推开院门进去,视野便一下子开阔起来。
院中左侧是一处枝叶翠绿挂满紫红葡萄的藤架,架棚子下摆着一张石桌和几只石椅,旁边还有一口冒着浓浓白雾的神秘水井。右侧栽种着数颗落英缤纷的桃花树木,桃花林紧挨着一面院墙并未占据多大位置,顺着小桃花林往里走便是一间挂着一串串鲜红辣椒的灶屋。灶屋的斜方位矗立着一栋古风古韵的两层小楼,小楼瓦砾飞檐,精致美观,一楼红木大门的正顶上挂着一块笔墨苍劲的牌匾,上面镌刻着“世外桃源”四个大字。
田小安傻愣愣地睁大眸子,顺着耳畔悠扬冗长不断传来的奇妙指引,他鬼使神差地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进这栋小楼,首先映入眼中的便是一幅栩栩如生的丹青水墨,画卷上是一位青色道袍鹤发童颜的道长,他手持一柄拂尘脚悬云雾含笑而立,姿态飘逸潇洒不羁犹如羽化登仙。
挂着丹青墨画的下方是一张简易祭台,台下搁着一个丝帛蒲团,台面上摆放着一鼎香炉,旁边摆放着三支金色陈香,还有一个玄黑色的神奇木盒,以及三袋不知名的刺绣锦囊。
田小安表情木纳地走上前,双目空洞却又极度恐慌地走上前,动作熟练地拿起那三支陈香,虔诚而敬仰地弯曲双膝跪在蒲团上,香烛奇妙般地自动点燃升起袅袅烟丝,脑袋不受控制地往下膜拜敬献,下意识地从口中泻出一句清越吟语:
“信徒田氏小哥儿,拜见仙人!”
让人极为惊异的是,那画卷上的丹青人物,竟活灵活现地开口,传来一道沧桑悠长的天外之音:“田家小哥儿,吾乃大庆子民信奉供养的仙道,在此已侯你多时。你命中注定有一大劫,若平安渡过,便可大富大贵。却因你命定良人惨遭大巫诅咒而违天道化厉鬼,搅得大庆国土阴煞之气肆虐,民不聊生,灾祸四起。此子天道不容,人神共愤,念在一己之私而不顾天下苍生,竟为你不惜放弃一身修为逆转乾坤。故,吾受上天谕令,超度他魂归异世重入轮回免遭魂飞魄散之境。你可知否?”
灵魂嗖地回归本体,田小安愕然地睁大瞳孔,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那日做的梦并不是虚假幻境,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
虽然对于在现代世界生活的田小安来说,这种玄之又玄的神话故事简直天方夜谭,可田小安毕竟从小出生于大庆国,心底对于鬼神之说还是非常信奉惧怕的。但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会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还是他的阿旭哥……
顿时,一行冰凉的清泪徐徐滑落,田小安仰着苍白的小脸,怀着无比诚心地再次行大礼敬拜。
“信徒知晓,恳请仙人赐教。”
“吾奉命转厉鬼于轮回,免遭堕入魔间地狱,你乃福泽庇佑之命,身怀天道大气运,吾不忍见你受此牵连,故而送你此方芥子作为补偿。望汝善待!”
言罢。只见丹青墨画上的仙家道长袖口一挥,一抹淡淡的蓝色光芒咻地没入田小安的眉心,旋即画上的仙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副水墨丹青也随之散为乌有,似乎从未存在过。
田小安温顺地闭着眼接收仙人赐予的神奇术法,等他再睁开双眼的时候,那副丹青和祭台早已不见,手中的金色燃香也化为尘埃,只剩下膝盖下柔软的蒲团,以及那个玄黑木盒,和三只锦囊。
田小安并未狂喜万分地去抓住那些仙人留给他的仙物,而是双手捂住脸身形蜷缩着失声痛哭起来。
阿旭哥……
他的阿旭哥……
你怎么会那么傻呢!
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傻事呢!
以命抵命,以魂祭魂,用无尽修为和长生不老,换取他重活一次的机会!
阿旭哥!阿旭哥!阿旭哥!
连续遭遇何浚颢车祸和阿旭哥真相的噩耗打击,田小安在坚强的心志也终于承受不住,一瞬间昏厥了过去。
与此同时,空无一人的病房内,何浚颢第一时间醒来眼睁睁看着他的小爱人从眼前活生生的消失不见,他不顾身体的剧痛疯狂挣扎着大声嘶吼,眼眸赤红而可怖。
“安安!安安!安安!”
医生和保镖们即刻冲了进来,医生护士赶紧给何浚颢注射镇定剂,保镖们面面相觑,田小安的突然消失,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汇报给了何家主。
何母很快被惊醒,急匆匆地跑过来,就看到医生护士们七手八脚地按住儿子,她面色大变,喊道:“浚颢!浚颢!你怎么了?!”
第44章
当何浚颢再次昏睡过去之后,刚接到消息的严硕和卫振霆飞快赶到了医院。
何母擦着眼角坐在病床边,一脸愁云惨淡。
田小安无缘无故在病房中消失的事她即刻下令不许传出去,而他已经把事情打电话告诉了老公。何家主正在忙着处理重要事务,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只能加派人手保护寻找田小安。
“何姨。”
这时,病房门打开,严硕和卫振霆并肩进来齐声喊人,可眼睛却是难以置信地看向病床,仿佛依然无法从何浚颢突然出事的震惊中缓冲过来。而当他们亲眼看到那个优雅强势的人就这么忽然间倒下,浑身被包成木乃伊脆弱得就像个奄奄一息的重症患者……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硕,小霆,你们来了。快坐吧。”
关琳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卫振霆大步走上前,一只手搭在面色憔悴的关琳肩上,目光沉重地望着病床上的何浚颢,低声安慰:“何姨,浚颢会好起来的。”
闻言,关琳微微一僵,连续独自一人面对儿子遭重创的打击,让这个刚烈的女人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卫振霆暗叹一声,双手扶住关琳轻颤的肩膀,抿着唇默默地站在原地,静静地感受着这位母亲的心痛和难过。
由于经常外出任务的特殊性工作,类似这种残伤重疾时亲人悲恸大哭的场景,卫振霆经历的太多,早已麻木。可当这种事发生在自己朋友的身上时,那种压抑的感觉格外沉痛、揪心!
卫振霆如此,严硕又何尝不是。
他神色凝重地来到病床边,沉默地望着伤势严重的何浚颢,心情难以言喻的翻涌复杂。即使他跟何浚颢是情敌,但撇开儿女私情和私人恩怨,他们三个人的的确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没有任何人能比他们之间的关系铁,更没有任何人能够参与的进来,他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密切不可分割的。
见昔日意气风发优雅高贵的何浚颢,此时此刻正躺在病床上凄惨狼狈的模样,严硕心里一阵心酸难受。
而当听到何母哽咽地讲述了何浚颢目前的详细症状后,饶是这两个从未流过泪水的强大青年,也忍不住眼眶泛红,担忧不已。
严硕胡乱抹了把脸,湿润的视线死死地瞪着昏迷不醒的何浚颢,忽然咬牙道:“这个家伙,不会就这么容易倒下的!何姨,你要相信他,他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顿时,关琳停止了哭泣,怔怔地抬头看向严硕,那个惨遭冰冷的心立即被抚慰温暖,她露出一抹欣然而坚强的微笑,饱含希冀地猛点头:“小硕,你说得对。他是我关琳的儿子,是何家的男人,他绝对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