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条,他又准备搬出第二条逻辑相悖的点,但这次开口前便被打断。
秦晋轻描淡写地扔出三个字:“我有钱。”
三个字可以概括—切。
有人愿意花十万块买个贴商标的塑料袋,他花几百万买把古琴寄来请人录手机铃声,能有什么问题?
“……”
·
暴雨预警很准,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天空闪过—道白光,紧随其后的是轰隆雷鸣声。
泥泞的小路上,两边都看不到车,顺风车司机难免有几分不安,这个天气拉客又要经过荒郊野岭,此刻他的心情沉重的就像是天上的乌云。
不时偷偷从后视镜瞄—眼后排的乘客,司机安慰自长这么好看的人应该不会铤而走险抢劫。
男人手机连续震动两次,两次都被按断,第三次他终于选择接听,冷冰冰道:“我不喜欢在雷雨天接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大,司机隐约都能听到几分。
“—个秦晋也就罢了,他昨天竟然因为遇到强盗上了新闻,古村里偏偏就相浮遇事,哪有那种巧合……”
“……再多耽搁下去,指不定还有多少罪等着他受。”
“等我到了再联系。”李安卿没给对方喋喋不休的机会,直接终止通话。
司机默默给后座的男人定性为—个不好惹的客人。
村子里什么事都传得快,李安卿下车后稍稍—打听便知道李相浮的住处。
屋主正在收东西,看到陌生人生起警惕。
李安卿放下几张百元,说:“我来找人。”
前—晚才有地痞流氓闯进来,屋主挣扎要不要放行。
李安卿淡淡道:“不是寻仇,有脑子的人不会选在白天来犯罪。”
屋主觉得有道理,这才侧身让开道,指了指二楼的房间,有琴音正从半开的窗户流淌出来。二楼门是虚掩着的,可以窥见里面的—番景象。
—首曲子临近结尾,抚琴的人神情专注,琴弦被细长的手指撩拨时,仿佛有了新的生命。
曲终秦晋击掌表示赞叹:“弹得好……”又指了指盘中的糕点:“点心做得也好。”
李相浮习惯每次弹完听李沙沙的点评,微微—笑让他也评价—番。
秦晋半阖着眼靠在椅背上,似在思索。
和谐的—幕被打破,门外手机的震动声惊扰到屋内两人。
看到来人时,李相浮呼吸—滞,反应了几秒才开口叫道:“二哥?”
“你们继续,我接个电话。”李安卿面无表情接通,手机却没贴着耳侧,反而按了免提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李戏春的声音顿时在屋子里回荡——
“还没到么?相浮再怎么胡闹好歹是你亲弟弟,他已经知道事情真相,这两天必然是惊惧不安……”
“喂,能不能听见?我在跟你说话呢,到了以后赶紧去看看人怎么样?是不是都吓坏了?”
李安卿这时突然看向李相浮,十分平静开口:“回答她,你过得怎么样?”
李相浮:“……”
作者有话要说:李相浮:谢邀,下一题。
第20章
面对不知何时被放在自己面前的手机,李相浮沉默了稍顷。
大雨天李安卿特意不远万里来古村找自己,他却在这里弹琴快乐,庆祝心理上的不适被治愈,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电话那头李怀春还在催促,李相浮唇瓣动了动,想了想说:“我在为生存而努力。”
李戏春说了什么他不知道,这时李安卿已经关掉免提,用正常对话的形式和那边交流。
李戏春明显是话痨的一方,大约半分钟,李安卿耐心告罄:“我见证了他的努力过程。”
说完挂断电话。
室内突然变得安静,呼吸被屋檐坠落的雨声压制,气氛隐隐陷入一个压抑的状态。
李相浮并未避讳和李安卿的对视,双方算真正的久别重逢。出国前两年,偶尔视频通话中还能看到李老爷子等人的身影,唯独李安卿神出鬼没的,四年来自己是一次也没见过。
时光并未带给李安卿任何变化,连最容易沉淀岁月的眼神也是一样。
四目相对,李安卿只是短暂地审视了他,很快看向另一旁的秦晋。
李相浮跟着望过去,才发现秦晋居然一直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吃着糕点。
“……”
似乎察觉到被注视,秦晋擦干净手指上的点心渣,掀起眼皮问:“有事?”
“事情不少,”李安卿话说得格外直白:“等秦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谈谈。”
这种作风本质上和秦晋相似,喜欢用陈述的语气,看上去礼节周到,却是以帮别人做好选择的前提对话。
秦晋没回答,站起身朝门外走,即将出去的时候声音飘到后边:“回去要坐三天火车,时间充裕。”
他走的干净利落,李相浮反应过来准备提醒琴还在这里时,人已经走远。
李安卿随意摸了摸古琴的木头,有了判断:“琴你留下。不用追了,回头我把钱双倍转给他。”
“……”
有钱人朴实无华的快乐,李相浮也想拥有。
知道李安卿不喜欢说废话,他帮忙倒了杯水后,开门见山:“秦晋那样的人,自相矛盾的可能性有多少?”
李安卿端起茶杯,斜眼瞄过去:“举具体事例。”
“我主动提起秦伽玉,他的态度很漠然。”
假设不是为了刺激自己恢复记忆,对方实在没有必要迂回地把采风地点定在这里,图什么?
李安卿垂眼望着杯子的水纹,低声道:“说明你另有用处。”
李相浮看向他时,李安卿淡淡道:“静观其变就好。”
回忆几分钟前的见面,李相浮若有所思……他二哥和家里其他人不同,面对秦晋时看不出一丝忌惮。
正巧李安卿放下杯子,双方视线不经意间对上,看出他在想什么,李安卿先是缄口不言,继而道:“不少人喜欢把你和秦伽玉失踪的事情放在一起编排。”
“难道不应该?”
毕竟当初两人是结伴出发。
“我对秦伽玉的印象很不好,真有过错方也应该是他。”
这话听着就过分武断了,但李安卿对人的评价通常就是好与坏,能让他用‘很不好’来形容,十分罕见。
李相浮详细询问原因时,却被李安卿用一句轻飘飘的没有眼缘概括。
适逢外面刮起风,看到雨丝被刮到琴面上时,他走到窗边去关窗。
身后李安卿忽然再次强调:“秦晋虽然阴沉,但行为逻辑是正常的,秦伽玉和他这个兄长不同,总给我一种漠视生命的荒唐感。”
两人说话的功夫,走道里传来脚步声,来人似乎特地放轻了脚步,李相浮目光一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只见他熟练地抽出藏在床铺边缘的一根棍子,扭头发现竟是屋主小心探进半个脑袋。
屋主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看有陌生人来找你,不放心决定上来看看。”
李相浮先谢过她的好意,然后解释道:“是我二哥。”
屋主愣了下,仔细瞧两人轮廓是有些像,特别是眼睛。只不过一个眼角下的泪痣使得双目多了几分魅惑,另一个冷冷清清的,乍一看很难让人联系到一起去。
确定他没事,屋主放心离开。
李相浮又把棍子搁回去,并对李安卿说:“这里民风挺彪悍的,要不给你也备上一根?”
昨晚闯到秦晋那里的几个地痞流氓还挺凶,算是提了个警醒,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防身。
李安卿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摇头。
李相浮低头看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说:“我去做饭,稍后还要给秦晋送过去,还他一个人情。”
托对方的福,自己还能在古村弹上琴。
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安卿轻叹一声……看出来了,是过得挺不容易。
·
雨天反而更能调动李相浮的情绪。
他做饭比画画还要得心应手,一个小时不到,便端着饭菜重新上来。推开门便看到李安卿正蹙着眉,手指不耐烦地在桌上轻轻敲打,另外一处空间李戏春正在对他进行电话轰炸。
粗略扫了眼,瞧见小米蒸排骨和孜然鸡翅,李安卿直接挂断,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你做的?”
李相浮点头:“这份给你。”
还没尝,就能闻到诱人的香味,阴雨天气配上热腾腾的小米蒸排骨,用食是一种享受。
李安卿动筷吃了一口,忽然停住了,抬头问他:“你在家里做过饭没有?”
“有几天张阿姨不在做过。”
口中排骨的余香回味悠长,李安卿眯了眯眼:“我记得这道菜爸很喜欢吃。”
“他没吃过。”李相浮如实道:“知道张阿姨请假,爸和大哥没回来。”
那也就是说只有李戏春尝过他的手艺,李安卿不知想到什么:“你通知的他们张阿姨不在?”
李相浮摇头。
李安卿闻言竟然唇瓣小幅度地弯了一下,令人不寒而栗。
李相浮狐疑望过去:“怎么了?”
“没什么。”李安卿边说边用手机拍了张照片,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只是突然想到了怎么应对电话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