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还说什么保护侦探,照现在的情况,不拖累她都很难。
她尝试忍住耐心等待,但人的大脑很奇怪,按下葫芦浮起瓢,再加上第六感作祟,教人一有空闲就患得患失。
“我想和您一起,24小时,不想一个人呆在家。”
“我不是安排任务给你了么?”侦探牵着她离开卫生间,“课上了吗?”
星琪狐疑地打量着她,同一时间侦探也别过脸,红彤彤的耳廓却出卖了她,“您在转移话题?”
“没必要。”侦探轻描淡写,随后转口道,“胡兴军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我在想怎么解释给你听更容易理解,但实际上你自己想得很透彻,你的专长不在推理演绎,在于挖掘细节。我希望你不要怀疑自己。”
“诶?”星琪愣头愣脑,“有什么专长是我自己不知道的?”
“很多。”侦探抬起手,但是重拿轻放,落在耳朵上轻轻捏了捏。
“这周没过完,你应该记得那天晚上我提到胡兴军有妹妹,你坚持要我尽快联系妹妹,事实证明,胡兴军的……事故与妹妹分不开关系,并不是说她导致兄长的意外,但某种意义上,事情的发生往往早有铺垫。你特别提醒我,胡一萱和哈小二是校友,也就是你的提示,我才想到把整件事情联系起来,这是你的功劳。”
“诶?”星琪眼前一花,随即条件反射地接下侦探随手扔掉的外袍,叠整齐放在床头柜,然后和侦探一左一右爬上床。
“你回来时告诉我,说很多问题胡一萱都想明白了,你没想明白。你有没有想过,她根本没想到你提出的这些疑点呢?”
“她很聪明啊,我没念出答案,她就知道胡兴军抢的客户是三姐妹。”
“因为三姐妹是她学妹。胡兴军关注海城中学的动态是为了妹妹,前面既然解释过她哥哥是出于保护的目的接近海中三傻,她猜到答案不难。”
星琪瘪嘴。
“别纠结这个。”侦探侧身面向她,“你提到的点都很关键,像职前培训,公司收益。坦白说,你这么快就能抓住重点让我很意外。”
“您在安慰我。”星琪不满地咬她耳朵,“别转移话题,我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
“得寸进尺。”侦探笑着推开她,见她又要凑上来,忙道,“这些公司名义上职前培训,实际上是借此机会筛选适合做‘间谍’的人选,以情感服务通过目标人物获取情报。他们的收益不在明面,在暗面。”
“他们看中的不是小孩的零花钱,是接近家人的机会?那以后会不会有别人……”星琪忽然意识到什么,激动地坐起来,“找您呢?”
是了,到了怀安小镇就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蹊跷,一直想不通,但又没办法置之不理,心结越缠越大,这会儿终于突出重重迷雾。
侦探外冷内热,口头上那么嫌弃夏以年,哈小二远游遇意外,一清早驱车过去。
撤路牌的元凶是胡一萱,为的是报复哈小二三姐妹,那时她以为三姐妹是弑兄仇人。
如果路段填补的地方在外侧,如果不是王叔技术高超,如果是其他人存心使坏……
星琪翻身压过去,抱紧了侦探的手臂,丝毫没觉察尚小兔比她近水楼台更得月,就那么摇着晃着,“我要写补充协议,我要求做您24小时贴身保镖。”
兔子头跟着硬气威武,摇旗呐喊表达决心。
星琪身子一僵,气鼓鼓地低头,嘟哝兔子头最近越来越不听话。
“之所以不带你,因为这次不算正式委托,还有……你先把生物课补足更重要。”侦探小心地抽出手,视线游移了片刻,终是落在睡衣胸口,“对吧,尚小兔?”
看出她面色古怪,星琪指着胸前的兔子图案,后知后觉地问:“……尚小兔不是这对尚小兔吗?”
“啊……是啊……”
☆、黄粱一梦(13)&重提
侦探一早出门, 星琪百无聊赖, 从花园攀外墙到四楼, 再从四楼跳回花园,决定择日不如撞日, 去医院做检查。
她对医院没什么印象,搜索到附近三公里有家公立医院, 便带上身份证和手机, 即刻出门。
没看过病不要紧,万事靠网络。
但她没想到网络也有靠不住的时候。
收费处挂着“支付系统升级,仅接受银联卡医保卡和现金”的告示。
星琪拿着手机举目四望, 浓浓病气扑面而来,她有点脚软,心里更抗拒打扰被惨淡愁云笼罩的病人及家属。
万般众生相于此间归为一相, 旦夕祸福并生老病死的凄苦。
一回头看门诊楼楼下有家营业的饮品店,里里外外围了两层顾客, 她过去问了几个人, 然而网络支付惯坏了一帮现代人,三个愿意和陌生人说话的好心人都没有多余现金。
问了第四个得到的答案也是“没有,不够”, 星琪不气馁, 心想医院外面的小路上有各种小商店,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需要现金吗?要多少?”后面响起一道刻意压低透着凉意的嗓音。
星琪喜大于惊,转身扑过去,“天降神兵!”
阻挡她的是多日未见的黑色手柄单棍, 顶部的小型机械爪在她眼前犹如章鱼触手伸开收缩,无声警告不准再靠近。
星琪及时收住步子,等侦探动了再挪脚,一面跟她走,一面念着计算结果,“挂号费加门诊加检查,一共……”
“你取身份证的抽屉有张白卡,没看到吗?”
星琪回想了下,“有哦。”
“医疗卡,你的。”机械爪将白卡送到星琪面前,侦探还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以前带你做过体检。谭老医院有你的详细档案,我带你去那边,不用另做。”
说完,闭上嘴巴,唇线抿得笔直。
再迟钝,星琪也意识到侦探情绪不对,“我自己去好了,您……”
然而侦探只顾闷头往前走,星琪见势不妙,只能亦步亦趋。
等到了车边,星琪抢先跳上副驾,笑嘻嘻地望着她绕过车头,然后双手捧起下巴用热诚的凝视迎接她进来。
侦探压根不看她,“你不是要自己去吗?”
“不,您肯定会不放心,然后一路跟着我。”星琪系上安全带,“咱们就别客气了。”
侦探的脸色由白转红,眉头下压,想斜她一眼又绷住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咦?”星琪眼珠一转,将手机换到左手,举高,右手先指腕上两只手环,再指手机,“位置共享和手机开着的,我没想瞒您。”
看侦探下颌微抬,明明有一瞬间侧脸写着倾斜的“吃瘪”,星琪笑出声,解开安全带过去飞快在她脸上“吧唧”了下。
不等她发作,星琪又递上准备好的湿巾,“是我不对,我应该发信息给您。”
“你……”
“我应该要告诉您,但可能是忘了,我有失忆症,您怪我吗?”一连串话飞过去,饶是侦探也应接不暇,星琪趁机又道,“您不怪我,我可以抱抱您吗?”
“……滚蛋。”话虽如此,侦探揿下按钮,让“请系好安全带”的机械女声回荡车厢。
星琪暗自抹了把汗,心想幸亏提前跟许仕林讨教了几招早也背晚也背以备不时之需。
林同志可真是万能外援啊,星琪由衷感叹。
车平稳地驶出医院驶向城市对角线的另一端。
“严格说,是我隐瞒情况在前。”隧道堵车时,侦探忽然开口,“是我不对。”
星琪往嘴里塞糖。
林同志罗列了五大条十二小条“怎么哄人”,没写对方认错怎么办,又或者写了,她以为侦探不会认错——因为她根本不会出错——因此没放在心上。
侦探瞥她,汗津津的脑门,眨巴眨巴的眼睛,鼓起又迅速凹下去的脸颊,显然心虚,扳回一局的自得油然而生,相应的,隐瞒真相的阴影淡去少许。
“聚会那天之前,我们都知道你失去了一些记忆。你入职当天,我带你去谭老的医院体检,那时候谭老建立了你的医疗档案。”
她想了很久怎么和兔子坦白这件事,因为林太太一直叮嘱她两人若想好好相处,彼此之间必须坦诚,兔子一贯全心全意,她也愿意给兔子敞开一切,唯独——
唯独过去,她不愿意让兔子面对。
“早知道我就不用白跑一趟,”星琪翻弄着手中的白色卡片,枕在车前架上看她一会儿,拖起软绵绵的腔调,“您都不让我抱了……哭哭……”
要不是手里握着方向盘,星琪确信侦探会捏她耳朵,捏到发红发热,好像这样就能掩盖她耳廓耳垂的绯红似的。
“老师说,您脸红不一定是超能力。”
老师的原话是:尚星琪同学你快醒醒,这个次元没有超能力的好不好。
“是害羞。”星琪捂嘴偷笑。
“闭嘴!”
情知再逗下去会恼羞成怒,星琪收起玩笑脸,一句一顿道:“像您相信我一样,我相信您,相信您会在时机恰当的时候告诉我。”
她点点太阳穴,“直觉。”
否则她早就在失忆症暴露的那天偷偷溜走,不会一天天黏着侦探,恃宠而骄,任由侦探纵容她,迷迷糊糊又横冲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