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清楚,杨红柱扣在碗沿上的拇指多少浸入粥里。
陈小华听见了,喊道:“大胸妹,没我的吗?”
星琪磨了磨后槽牙,盛了最后一碗出来,自己端去给侦探。
“我喝牛奶。”侦探眼皮不抬,“生鲜区第三格,帮忙加热,谢谢。”
星琪点头说“好”,倒是很庆幸自己还有的喝。
陈小华却很不客气地把那碗粥端到自己面前,冲星琪道:“大胸妹,你自己再盛一碗啊。”
星琪抿抿唇,没说话。
她回厨房时,夏礼白起身开了餐厅的窗。
哈士奇振翅高飞,轻而易举越过窗台,飞上餐桌,慢慢地在陈小华面前绕着圈子。
陈小华三番两次想用公筷戳它,都被哈士奇灵巧地避开了。
星琪端着三明治和培根回来,先把培根放在餐桌中央,然后从吴征身后绕过去给侦探送三明治。
陈小华第一个去拣培根。
夏礼白轻轻叩击桌面,哈士奇颈部羽毛猛地蓬开,头一低,又快又准地啄上陈小华的手背。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个重要角色出场了。
☆、愿者上钩(7)
论牙尖嘴利,陈小华此人勉强占了一半,“尖”嘴是也。
哈士奇却是完完全全字面意思上的尖和利,一嘴下去,硬是给陈小华扯下来一大块儿皮。
老实说,吃惊之后星琪第一反应是“干得漂亮”,其次才是“哎呀看起来好疼”,赶紧去楼上拿医药箱。
卧室卫生间的橱柜里有红十字标记的医药箱,她早上找牙膏的时候看到的。
返回餐厅,侦探、哈士奇和陈小华都不在,吴征说陈小华自己回楼上了。
“鸡都看不下去这人手贱嘴贱。”吴征幸灾乐祸,“活该!”
星琪把医药箱放到角落,用餐巾纸揩去桌上的血迹和粥,心想哈士奇真是鸡不可貌相,餐桌上只有陈小华掀翻的盘子和碗,没有殃及其他人。
侦探桌前则空空如也。
吴征叼了片培根,敲敲手边的寻宝手册,问:“那咱们一会儿怎么安排?”
“寻宝吗?”星琪一脸迷茫,“听你们的。”
杨红柱抓抓头皮,跟着看吴征。
“我认为,咳咳。”吴征咽下食物,清清嗓子,“咱们应该先定下方向再行动。比如咱们先勘察地形,把自己代入到小偷的角色,想想看,要是我们自己,会在哪些地方藏东西。”
星琪竖起耳朵。
吴征看天花板,“其实我昨天夜里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除了咱们用到的房间,别的都搬空了,真真正正家徒四壁,啥都没有。哦,星星,我没上三楼哈,我是说我看了一楼二楼,猜的。”
星琪有点心虚,“我昨晚上楼就睡了。”
“我是想睡睡不着!二十万呢,除以三也有快七万了!”吴征激动地拍桌子。
星琪默默地倒了杯水递过去,“一会儿我去三楼和阁楼看看。”
“其实不用,”吴征一口气喝掉半杯水,冷静下来接着道,“说实在的,我想了一夜,我觉得观音像不太可能在这幢楼和这个院子。”
“从触发警报到安保到这里,总共只有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小偷们主要目标是离开这儿,哪有时间找什么犄角旮旯藏东西。再说了,房东肯定都找过了吧,咱们的苏姐大佬拿到房子也肯定又搜了一遍吧。”
星琪忙不迭点头,表示你说得很有道理。
吴征的思路确实很清楚。
藏在这幢房子里不仅容易被失主找到,即便主使王老大回头有机会或者找人来拿,想进房子不会太容易。
古人讲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放到藏匿物品上多半要反过来,越隐秘越好。
资料里描述观音像长7.8厘米,宽3.5厘米,方圆三公里的山野区域对一枚小小的观音像而言,很大了。
杨红柱话很少,眯缝的眼睛东张西望,不是很在状态。
一顿早餐吃了快一个小时,从怎么找、往哪儿找,最后又不免从奖金延伸到个人目标和理想。
熟了之后,星琪发现吴征是个很健谈很有想法的同龄人,他说自己没考上大学白蹉跎了好几年,应该学门技术傍身,看网络说未来是AI时代,一心想报培训班学人工智能。
杨红柱难得多说了几句,说他在老家就是个采药的,整天在山里打转,根本不习惯在大城市,也不习惯跟人打交道,全部的愿望就是早点找到女儿。
相比之下,星琪是真的没大目标,仅有的小目标她可不好意思再说出口,于是努力把话题拽到正事上,“那咱们白天去外面找,晚上就在房子里找呗?”
“行的。”吴征推碗离桌,“我去洗手间,咱们一会儿院门口集合?”
“好。”
杨红柱吃完最后一个馒头,也把筷子放下了,“俺也去解个手。”
人走了,丢下盘子和碗。星琪收拾餐具时才发现地上也洒了些粥和血迹,把餐具放水槽,先把餐厅地拖干净。
弄好地板,星琪刚打开水龙头正要洗碗,后面响起侦探的声音:“你是来当保姆的吗?”
“啊?”星琪扭过头,一眼先看到飞上餐桌的哈士奇,“放在那儿也不好啊,这是苏姐家。”
看哈士奇飞来飞去的,不小心把东西撞坏撞碎倒在其次,它伤到脚多危险。
“她一大爱好就是买房子,多得每天翻牌子选地方住,这算什么家。”夏礼白进了厨房,顺手把杯和盘放到水槽旁,指了指下方抽屉,“有洗碗机。”
星琪刚把新的杯盘分门放好,又听侦探说,“以后谁的碗谁收拾,别给自己揽事。”
“哦,好。”星琪端着一摞餐盘放进洗碗机,“您的呢?”
夏礼白揉揉眉心,按下叹气的冲动,摸出一只伸缩棍,瞅准她后背最鼓的那块落下去。
“嘭!”
冷不防后背挨了一棍,敲在空荡荡的衣服上像鞭炮,疼倒不疼,只是把她吓了一跳。
星琪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到侦探微起波纹的眉心。
“挺直。”
夏礼白若无其事地把伸缩棍收进口袋,回餐厅给哈士奇喂水。
“……”
搞不懂这个侦探了!
星琪洗完手,前脚踏进餐厅,就听到侦探在机器的嗡鸣中发问了,“你们三个聊了一早上,聊出点什么头绪了吗?”
“没有。”星琪摇摇头,看向啄水的哈士奇。
她忽然想,如果小偷带了像它这么聪明的动物帮手,有可能已经把观音像送出去了。
想归想,星琪没好问侦探。
反正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到时间自然就知道答案了。
仿佛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它,哈士奇扭过身来,冲星琪扑棱两下翅膀。
星琪伸手到半空,听到它咯咯叫了两声,才意识到这是一只骁勇善战的雄鸡而不是真的哈士奇,讪讪地缩回去。
哈士奇倒是迈着八字步过来,屈尊纡贵地点了下头,两坨肉胡子在星琪衣服上蹭了下,接着跳下餐桌,出门了。
“它喜欢弱者。”侦探忽然开口道,“能给它带去成就感和荣誉。”
星琪还没从一只鸡人性化十足的举动里回过味儿来,听到侦探下一句——
“它喜欢你。”
“……谢谢哦。”星琪垂下双肩。
不过想起陈小华的狼狈,星琪不自觉笑了,弱得心服口服。
*
“准备出发。”吴征和杨红柱在门口等了有一阵子,见星琪总算出了门,招呼道,“陈哥去西边了,星星打算去哪边?”
“我都行。”星琪没有方向感,看看地图,“你们呢?”
杨红柱讷讷道:“你们决定。”
方圆三公里说大,两条腿走上三四个小时别说转一圈,至少从南到北,或从东到西;说小么,把观音像比作一个像素点,也能铺出上亿个像素点。
“要不咱们一块?”吴征俨然成了三人组的小领导,“三个人,比一个人看肯定仔细。”
杨红柱说:“行。”
星琪也觉得可以,这时候,侦探却在廊檐发了话,“星琪跟我。”
吴征吃了一惊,但随后开朗地拍拍星琪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星星,苟富贵。”
星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正想这怎么解释,侦探已经出门了。
侦探腿长步子快,走到一处缓坡上,总算见有停下来等她的迹象。
星琪气喘吁吁追上去,听侦探问:“你以为是好事吗?”
“嗯?”星琪没听明白。
“除了王老大,只有我最有可能知道观音像的位置,我让你第一天就跟着我,你认为这是件好事?”
☆、愿者上钩(8)
星琪叹了口气,她不知道事情怎么搞得这么复杂,没有一丁点儿头绪。
话说回来,她本来也不怎么喜欢动脑子,想多了头疼。不喜欢把人往坏处想,更不喜欢猜别人的心意,太累了。
她看了看侦探,对方好整以暇地把重心换到另一只脚,然后就再没有别的行动,也没再说话,望着缓坡上方顽强翘头的野草和一棵小松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