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好跟侦探一样随手把湿衣服扔地上。
最后,星琪把上衣叠成A4纸大小,卷成筒,探身堆在浴缸另一头。
一双笔直的白玉竹似的腿近在眼前。
羊脂白玉……
星琪停住动作,和呼吸。
“看什么呢?”头顶掉下一句问话。
白玉竹动了。
星琪抬头,只来得及捕捉一片粉色余光。
后颈到左肩,侦探裸|露在外的皮肤一眨眼完成从白到粉的转变。
啧,随时随地发动的超能力又进化了。
星琪后仰游回去,刚褪掉一条裤管,忽然听到侦探的脚步声是向着外面走廊去的。
顿时不管不顾一条腿先迈出浴缸,大声问:“您去哪儿啊?”
回音把她自己震了一愣。
着什么急呢?
赤脚穿睡袍侦探能去哪儿?
然而好端端的白玉变成鸡血玉的画面还是无法自控地浮于眼前。
星琪晃晃脑袋,甩掉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竖着耳朵倒数三二一,预备冲刺。
“拿浴巾。”
“哦。”星琪抹掉额头冷汗,想了想,又大声提醒,“您没穿鞋。”
“……”
盯着发皱的指腹,星琪判断这澡洗的有点久。
实际上侦探才离去几分钟,感官却不知为何将时间无限拉长,以至于度秒如时。
数清十指指腹的皱纹,星琪眼巴巴地望门外,认真思索衣服拧到何种程度不会滴水。
还好,付诸行动前十秒,她听到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喏,别洗太久。”侦探把毛巾和睡衣放上置衣架,怀里还有一条浴巾。
“洗好了。”星琪伸手过去接浴巾,“我帮您吹头发。”
侦探扭头看镜子,镜面水雾模糊,什么也看不到。
“哦,好。”
这是一个注定漫长的夜晚。
“我说……”侦探看了眼床头柜,再看回念叨着“姜枣汤您要姜味儿重一点轻一点”的助手,“你去睡。”
床头柜上放着两杯新做的蔬菜汁,一杯黑乎乎的红糖水,三个剥好放在真空保温杯的白煮蛋。
折腾了大半宿,助手困得眼皮直打架,却还上上下下进进出出。烦不胜烦。
“那姜味儿重的不重的各来一份,”星琪自顾自地做了决定,才反应过来,猛摇头,“不,我不困。”
“我困了,而且我不要喝姜枣汤,姜不要,红枣也不要。”侦探一手盖住眼睛,“我要睡觉。”
“水饺?鱼肉荠菜雪菜韭菜西葫芦白菜猪肉……”星琪口若悬河。
“不是吃的那个。”侦探不耐烦地踢被子,“我要睡觉,睡到自然醒的觉!”
“噢!”星琪恍然大悟,“那您睡,我不打扰您了。”她眨眨眼,“我去煲个老母鸡汤,顺便试试猪肝汤。”
侦探叫住她:“家里有猪肝这玩意儿吗?”
“我去菜场买,”星琪举起手机,“南边菜场这会儿该营业了。”
“你等等。”侦探无奈地下床,“想吃什么我明天让阿姨来烧就好了,你……”
星琪闷闷接口:“我知道,我烧的太难吃了。”
“……闭嘴。”侦探抬手擦过星琪眼下的乌黑,“很晚了,你先去睡,好不好?”
看时间,再磨蹭下去哈总该打鸣了。
“可是……”
“没有可是。”
“我想……”
“你想什么我现在不想听。”
星琪支支吾吾了片刻,见侦探脸色越来越沉,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勉强点点头,再度举手机,“那……有需要您随时叫我?”
不,没有,不会有的。
拒绝的话到嘴边,侦探改口:“好好好。”
“您手机电量还有多少?”星琪踮起脚四处张望,找侦探的手机,“要充电了吧。”
“不用,满格的!”侦探推她出去。
星琪还是不大放心,一面一步三回头往外走,一面打开通讯录想给侦探打电话。
侦探垮下脸,宣告耐心告罄,“你不走,我走。”
星琪一步蹿到门外。
“侦探,晚安。”
“早安。”
回到阁楼,星琪人还是飘的。
有好几天没睡精神恍惚的飘,还有一种侦探就在家里,至少短时间内不会离开的雀跃。
其实回头算算,侦探也才离开了四天而已。
但这次秘密任务她是带着伤回来的。
侦探不是无所不能,也不是铜筋铁骨。
可这样的侦探真实了起来。
生动而鲜活的真实,触手可及。
便不再是随时消失或破裂的空中楼阁,不是醒来后就会忘记的美梦。
好说歹说总算把助手劝去睡觉,然而不到五分钟,侦探听到了极轻的敲门声。
只有一下。
随后再无动静。
等了片刻,侦探不得不开口:“滚进来。”
星琪抱着枕头和毯子轻飘飘来到床前,双眼映着夜光灯,格外明亮。
“侦探,我想跟您睡。”
☆、野歌(4)
“今天有客人要来。”
星琪置若罔闻, 扣到第二颗扣子, 她放下手, 后退一小步,眨巴眨巴眼睛。
“又来?”
星琪举高右手, 先试探性伸出两根手指,见侦探唇角下压, 缩回去一根, “一下。”
“就一下哦。”
“嗯!”
侦探偏过头,修长的颈子,耳根到下颌角再连到颈窝的弧度优雅得像天鹅。
星琪凑上去嗅了一下。
鼻息喷过去会反弹的距离, 玉兰香味忽然浓郁了,盖过了檀木香,还有种隐隐的刺激。
像夏天猛灌冰可乐。
不对。
像数九寒天冰窟里爬出来喝了口热汤, 全身毛孔都张开了,但没那么辛辣。
“好了。”侦探拨开她, “一会儿你把沙发收拾下, 毯子枕头拿上去。哈小二不定什么时候来。”
星琪兀自回味玉兰香,这话没听进耳朵,驴唇不对马嘴地问:“为什么早上晚上和白天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侦探一挑眉。
“白天有薄荷、柠檬, 以前还有松木、玫瑰……”星琪数着, 末了,深沉地点点头,“可复杂了,为什么您有这么多味道?”
好像人型移动花园。
“想知道?”侦探瞥她。
“想!”
侦探打开了梳妆台的橱柜。
四层储物格, 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香水,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系占了两层,琥珀色占了半层,余下的银、粉、透明,还有两三种渐变色。
“噢~呦~”
侦探随手拿了只细长的蓝色瓶子,对着空气喷了两下。
颗粒感十足的水雾悠悠飘落,自上而下,有一小片散于侦探的发丝。
“狗鼻子闻出什么了?”
星琪耸耸鼻子,“柠檬……嗯,比柠檬甜,橘子……夹竹桃?”
说着,又凑上去,“还有玉兰香。”
“够了啊。”侦探弹她脑门,自己单手扣扣子,“去收拾东西。”
星琪这才想起侦探刚说过让她收过夜装备。
“哈小二是谁啊?”
侦探神情复杂,“哈总它妹。”
“喔……”星琪一手捞起毛毯,一手捏着枕头角,松松手,枕头掉回去,她也蹲下去,搂着毛毯依依不舍地望着睡了两夜的沙发。
楼下突然响起长长的喇叭声,星琪回过神,抱住枕头连同下面的皮面,回头小声问,“那我今晚还能睡这儿吗?”
“这么喜欢睡沙发?”侦探没好气地拉起她,推向一侧衣柜,“你把东西放那边柜子里,赶紧下去,哈小二来了。”
让侦探如临大敌的哈小二——
除了少了对翅膀,老实说,跟哈总确实称得上形似。
火红的头发殷红的唇,披肩一排金色流苏,翘上天的——星琪不知道专业名称是什么的短裙摆,倒春寒的季节光着两条铅笔细腿,脚上却蹬着跺地晃三晃的厚底松糕鞋……
“看什么看,我姐呢?是不是在上面?”
星琪给横冲直撞的哈小二让开位置,目送她踩台阶上楼,心想不对呀,按性别哈总应该是她……哥?
通后院的书房两声“咕咕”叫,星琪扭头一看,雄鸡哈士奇一翅膀捂着脑袋,仿佛在说:我没她这个妹妹。
哈小二咚咚上二楼,扯着嗓子叫:“姐、姐!”
星琪眼皮一跳,隐约觉得她不该信侦探所谓的“哈总它妹”。
侦探冷冷喝道:“下去!”
果然……
哈小二持续尖叫:“别动!看镜头!”
“……”
星琪揣着一肚子“大事不妙”飞上二楼。
侦探右肩吊着三角巾,眉头皱得能拧出水来。
哈小二靠在她右肩,前面举着自拍杆, “大嘎好,夏以年年年又和你们见面了。”
她举起剪刀手,放在嘟起的嘴边,做了个常见的但无论如何称不上主流的动作,“这是我姐姐夏……啊无所谓她现在叫什么。听说她前两天受伤了,我老妈特地派我来慰问她。”
她拿肩膀直怼侦探吊着的手臂,“姐,疼吗?”
星琪没忍心看,三步并两步上前拉走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