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裕物看他神色有异,调侃道:“那就可惜了,这真假骁韩云的大戏,他怕是看不到喽。”
“咳——”骁韩云忽然咳嗽起来。
骁粤往他面前站了站,替他挡了挡风:“方侯爷,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孙都督眼下没有听您命令的意思,您该担心军情。”
骁粤的声音不温不火,软绵绵地却带着攻击性,方裕物被他训得一愣:“本候是见你难过,想逗你开心。”
“我没难过。”骁粤嘴硬道,视线落到了方裕物简陋的军榻上。
骁韩云也不喜欢这个玩笑,道:“骁粤说得没错,战场上出现了一支不受主帅控制的军队……此事非同小可。”
方裕物随手翻开了一本折子,道:“孙忌是祁宸的人,他用红皮卷设计本候与霍达尔一战,意图让本候战败,他借此好上奏皇上,揭发本候用假驭兵之术谋权东宫,治本候一个欺君之罪,虽孙忌此番来援是受皇上旨意,但在他身后点将之人却是祁宸,依本候看,孙忌的兵马前来并非单纯为了驰援,而是待在本候败阵之后,他再挥军直入霍达尔王帐,为祁宸揽获军功。”
言简意赅。
骁粤听懂了,若是方裕物战败,等待他的便是欺君之罪,而祁宸却可以在击垮方裕物的同时,再揽货军功……也许祁宸真的会来,他若是亲手斩下霍达尔的首级,方裕物打下的西洲三部的功劳,就全数归他了。
骁粤开始发呆的时候,骁韩云已经进入了状态,比起去想会不会见到祁宸的事,他更愿意将仅剩的精力用在战术上,他低声道:“……我不认为您会战败。”
方裕物从公文中抬起头,道:“噢?”
骁韩云欲言又止地看向骁粤,骁粤仍在发呆,直到听见旁边人叫他的名字,才倏地转向方裕物:“侯爷您叫我?”
方裕物拿起了他的折扇,无奈摇头:“是骁将军叫你。”
骁粤又看向骁韩云:“您叫我?”
“——咳,”骁韩云本就没剩几分力气,还大声叫了骁粤两声,嗓子有些震痛:“你愿意助力方侯爷吗?”
骁粤疑惑地看着他。
他当然愿意帮方裕物,方裕物眼下的困境全是骁粤一手酿成,他一路从郦都追到西洲就是为了帮方裕物,可是……
可是他除了把红皮卷的真相说出来还能做什么?
骁粤犹豫了半晌,道:“我自然愿意帮侯爷,但是……我不会打仗。”
方裕物笑了,但他笑的不是后半句,而是前半句。
骁韩云悉知明了地一点头,看向方裕物:“我能看看您的布防吗?”
对了,骁粤迟钝地反应过来,骁韩云是皋戌的玄策大将军,年少一战成名,战功无数,他若是愿意援手,那形势或许还有可扭转的余地。
只是这军队布防事关重大,方裕物对他国的将军仍旧有所顾忌,他道:“可将军为何要帮本候?”
骁韩云毫不避讳:“骁粤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愿替他祝您一臂之力……当然…您也救过我。”
“是吗?”方裕物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本候救你,却也杀了你的叔父骁参,将军不记恨?”
骁韩云一笑,这还是方裕物头一回见他面色含笑。
他道:“两国交战,马革裹尸……胜败乃兵家常事,您虽斩杀了叔父,却也放过了我皋戌的士卒……何来记恨。”
方裕物先是沉默,随后看向了一旁的骁粤。
骁粤也在此时看向方裕物,二人目光撞个正着。
“骁粤。”方裕物的眼中闪着极为细碎的光,凛凛地锁定着瞳孔中的人。
这样的眼神,骁粤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了,他听见方裕物这样说:“本候不同于祁宸,不想耗费心机跟你耍花样,你今日帮了本候便是背叛祁宸,你可想好了?”
“…………”
骁粤未曾去思考“背叛”二字,他也从未想过要去背叛谁,可是眼下他没有别的选择。
方裕物没有拒绝!
那便是同意了!
骁粤不想听他继续往自己伤口上撒盐,扶着骁韩云走到了足足有一丈长的沙盘边。
骁韩云脱离了骁粤的搀扶,撑着沙盘,将盘中每一处山丘,哨岗,营地,烽火台尽收眼底——
霍达尔的王帐在南粤大军正北方向五十里,西北三十里处的幻河是霍达尔的哨所,后方便是库车的粮仓,东北方是一条百里长的黄沙谷,能直达霍达尔的王帐,也是库车兵力大为集中的地方,地势陡峭,风沙不断,易守难攻。
黄沙谷是方裕物根据红皮卷第一个排除的难啃之地,但孙忌的十万大军却偏偏堵在了黄沙谷的中段。
方裕物轻摇扇子,从旁打量着骁韩云,看到骁韩云将一面绿色小旗插在了黄沙谷的中段。
骁韩云道:“方侯爷的布防很精妙,大军背靠绝壁,死守水路,四面通达,先以六万大军攻占卓场山的哨站,咳咳…霍达尔必定大肆调兵死守后方断寨,莫副将同时以八万大军一举拿下西北方粮仓,十二万大军从中路直攻王帐,其余两军从西北,东北进行夹击增援,此战全胜的几率应有……”
“八成。”方裕物道,“只是东北方外围的黄沙谷,还有霍达尔的六万驻军,”乌金折扇从黄沙谷指向霍达尔的王帐,“原本今夜本候便打算调兵五万进黄沙谷,但如今孙忌占了本候的先机,我军一旦开始进攻霍达尔的王帐,若孙忌按兵不动,霍达尔的五万大军必定半数回调,届时我军的伤亡会大大增加。”
骁粤看着满盘子的小红旗,皱着眉勉强跟上他们的思路:“伤亡会大幅上增,但依然能胜?”
骁韩云略微点头,指了指中路三军的汇集线,“红皮卷虽是残卷,也失去了“倒门攻防”中路数变幻的精髓之处……但克托里和温瓦一战已耗霍达尔大部分兵力,截断了他们的粮道……加上方侯爷您精妙的战备指挥……此战能胜。”
“能胜?”骁粤疑惑,指了指黄沙谷,“可这样孙都督的十万大军便全无作用了……”
方裕物觉得他说得甚是有理,道:“骁粤,看出什么了?说说看。”
骁韩云也看向骁粤,骁粤扫了一眼山川全貌,道:“我其实也没看出什么,我只是觉得,祁……信王步步为营,怎会让这十万大军长途跋涉来耗费粮草?而且…”
骁粤说着指了指骁韩云插的那面绿旗:“若是没这十万援军,南粤胜利的代价会小很多。”
“不错,”方裕物盯着那面绿旗,眼神泛着冷光,“这正是本候最担心之处。”
“咳咳,”骁韩云的视线开始出现虚影,他努力定了定神,“信王的援军若抢夺军功,必定要让侯爷战败在前。”
“所以……”骁粤似乎明白了,倏地看向方裕物,“侯爷,最快打击一支军队的方法是什么?”
方裕物略一思衬:“粮草,水源。”
骁韩云将咳嗽憋回胸膛,虚声道:“既然援军有异心,侯爷便不必接见。”
方裕物一收折扇:“来人——将方才三位下山副将召回,传令下去,援军部队一干人等禁止入本候麾下营帐,违令者斩。”
“卑职领命。”
卫兵火速退帐外,骁韩云终于忍不了重重咳嗽起来,整个人一晃,幸亏他手扶着沙盘,骁粤有足够的时间上前扶他。
骁粤近看骁韩云,他额头闪着隐隐细汗:“我扶您回去休息……”
骁韩云本想拒绝,只是骁粤在他眼里变成了重影,不禁心中喟叹,当年的他可是纵马翻越四狼山,日夜追击敌军,西风走马,不眠不休亦生气勃发,如今竟也虚弱至此。
方裕物见他面色惨白,即刻着人将骁韩云送回了营房,却留了骁粤在帐中。
骁粤本以为方裕物是要同他讲什么重要之事,却不料方裕物却说:“替本候磨墨?”
随后骁粤便开始做起了磨墨的工作。
可是墨很快便磨好了,方裕物专注地批着折子,他便安静地帮方裕物整理公文,将桌上的折子分门别类地整理好,还从桌子底下捡起来不少折子。
大概是太安静了,又或是这个场景太过熟悉,骁粤想起了在王府的日子,那时他偶尔也会去千秋殿打扫,替祁宸整理书桌……
郦都……
骁粤骤然意识到,那个地方离他已经很遥远了。
想着想着,骁粤眼前出现了祁宸的那张冷傲的脸,甚至看到祁宸就站在帐房门口。
祁宸逆着光站在帐房门前,光照亮了他的轮廓,却迷糊了他的表情,冷风从他的身侧拥进帐房,吹在骁粤的脸上。
帐房外响起的骚动由远及近,方裕物放下手中的笔,冲着门口的人说了句:“稀客。”
骁粤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幻觉。
第81章 第六卷 ·花灯红树红相斗(1)
祁宸是王爷,往南粤的大营里一站无人敢拦。
但储玉和齐德隆被拦在了最外围的营帐,祁宸根本没有管他们的死活,径直地扔下了他们。
明朔一路看押着他们二人,自然也继续留在外围继续看守。
储玉和明朔是横竖看对方不顺眼,二人四眼相瞪,抱剑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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