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茜手里拿了个话筒。
她站在主动让人的人群舞池中央,看着底下的姜川。
“八年零十一个月,人结婚了都还有七年之痒,我没想到喜欢你这件事我竟然真的坚持了这么多年。”
于茜的声音平铺直叙,但是却让整个酒吧突然安静下来。
一开始还有人误以为是求婚惊喜什么的,越听,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高中开始吧,你就不停换女朋友,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我都忍了,因为你从来没答应和我在一起,你嘴巴是贱了点,但是对我还算不错。”
“前年,家里说订婚,你说你没玩儿够。把我一个人扔在两家家长都在的饭桌上一个人跑到国外,一个星期后塞给我一条项链,说是礼物,我当时还在想,你既然还能想到我,我突然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去年,我生日,你忘记了,其实是因为你新勾搭的女人那天要你陪她去做指甲。”
“今年年初……”
舞池底下的姜川站在那儿看着于茜没动,没有人知道他那一刻在想什么。
“姜川。”于茜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她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两秒后再次放下,她说:“我以前觉得我至少在你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位置的,为了你,我放下了我所有的自尊和骄傲。但是今天,我终于跟自己承认,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她的声音里终于不自觉带上哽咽。
最终,她说:“你记住,今天,是我于茜不要你了。真的,我不要你了。”
新生总是伴随着连绵不绝的阵痛,话筒落下的闷响,就如同那颗无数次纠结过徘徊过的心彻底沉寂。
此时抱着手靠在门口的岑景,知道她是真的死心了。
对一个喜欢了近九年的人死心,可想而知有多不容易。
岑景试着透过人群去看清姜川脸上的表情。
但是人那么多,他根本无法捕捉。
反而他感受到了另外一束目光。
岑景略微转头,和沙发上的贺辞东四目相对。
第32章
摩肩接踵的人潮两端,贺辞东包裹于大片躁动当中,而另一端的岑景就抱着手靠在门口那儿。光影将他半身隐在暗处,让他的看起来疏离且淡薄。
于茜从舞池离开,经身于岑景面前。
然后他身上的那种感觉缓缓散开。
吸引到了酒吧半数人以上的视线。
“不是说不哭。”岑景道。
他对周遭的目光恍若未见,眼前的女人脸上的泪痕依然明显,决绝姿态中的时候忍住不哭,下来了,终究是没忍到底。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于茜背对着酒吧内部,声音有些哑,说:“替我挡一下,谢谢。”
岑景往那边看了一眼,于茜所料不差,刚刚一直像被震慑住的姜川见人要离开,终于回过神,拨开人群竟然追了上来。
岑景收回视线,和于茜说:“放心,走吧。”
然后于茜抬脚大步离开,这一次再没有回头。
姜川冲到岑景面前的时候,样子颇为狼狈。如果非要给一个境况形容,大概就是那种刚被老婆捉奸在床,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本能上依然带着惊慌失措。
岑景伸手拦下他。
姜川要推他:“滚开!”
“你追上去想干什么?”岑景并没有让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姜川的模样,挑眉:“满身香水味和口红印到人跟前表决心?侮辱人需要有个限度的姜川。”
“关你瘠薄卵事!”姜川近乎粗暴地上手,想要将岑景拽开。
不过他并没有实现。
因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的贺辞东一把抓住了姜川的胳膊,他的脸色有些黑,眉宇间带着丝愠怒,沉眸:“还嫌自己不够丢人是吧?闹什么。”
姜川在贺辞东面前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怂的,尤其是他明显不悦的时候。
可姜川这个时候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一边觉得岑景的样子真特么欠,一边就觉得于茜那女人哭起来的样子更难看,难看到他完全没心思顾忌周遭或好奇或谴责的目光,反而心里毫无预兆地疼了一下。
他有些慌,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么。
彻底没人束缚的感觉,不会再有人一天三个电话问他在干什么,不会被查手机,被强迫着拉去逛街的时候提购物袋。
他应该觉得一身轻,他从始至终也都是这样以为的。
但事实是,他明显感觉自己被捆得更紧了。
甚至有些难以呼吸。
姜川肉眼可见地丧下来,表情一下子就垮了。
怒火不再,慌乱也彻底失去踪影。
他挥开上来拉他的人的手,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举起来,故意提高音量说:“都看什么,今天酒吧的全部酒水我包了!都别客气,来来来!音乐呢?”
姜川想这不过就是一时的不习惯而已。
他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岑景帮完这点小忙,从姜川的脸上漠然收回视线,抬脚就要离开。
反而是卫临舟突然伸手套住了他的肩膀,说:“哎,别走啊,来说说,你怎么会遇见于茜的?”
岑景偏头看他:“怎么?你也有意见?”
“怎么可能。”卫临舟立马否认:“姜川那是活该,他要不真受点教训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我这不是想着老贺一回来,你就出现在这儿,特意过来的?”
“不是。”岑景拿开他的手,“碰巧。”
岑景怎么着也是贺辞东的另一半,名正言顺的正主。
这话卫临舟信,其他人能信?
贺辞东人在现场,姚闻予随后就来了。
这要说岑景不是来抓现场的都没人觉得正常,而且岑景不但来了,还带着于茜搅了贺辞东好兄弟的姻缘。
这场大戏,惹得周围的人都起了强烈好奇心。
不少人想看姚闻予和岑景打擂台。
可是岑景从头到尾没把这人看进眼里,就是姚闻予后来走过来,出声说:“姜川还是喜欢于茜的,只是用错了方法。”
这个时候,岑景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反问:“所以有的人就活该?”
“我并没有这样说过。”姚闻予像是感觉冷,垂了垂眼睫的时候给人一种气势上就被打压下去的感觉,他说:“我只是觉得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感情这种事外人是没办法插手的,交给他们自己处理更好。”
这话其实听来并没有任何问题,但这明晃晃直言岑景做得不对的意思也很明显。
而且什么叫两个人的感情外人没办法插手?
岑景怎么结的婚?
不就是插足了贺辞东和姚闻予之间?
周围的人八卦欲全部上升,心道这姚闻予以前挺佛一人,有着天才建筑设计师的名号,不争不抢的。
没想到现如今这含沙射影,句句带刀的功夫直线上涨。
卫临舟一看这马上就要演变成修罗场,立马对岑景道:“岑景,刚刚不是说要走,我正好也要出门,一起?”
岑景突然勾唇笑了一下,眼神不善。
整个酒吧在姜川的强硬带动下又恢复了一些热闹,路人岑景是不知道,但是刚刚在贺辞东他们卡座的那一圈人可都看着笑话。
一到这种时候,就要求他退场?
就凭他结了一场该死的婚?就非得顶着破坏别人感情,到头来还得被小情人恶心到脸上?
何况婚姻结束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如就此说清楚。
结果岑景还没来得及张口,后颈就罩来一只大手,贺辞东将他往前带了一下,脱离了卫临舟所在的范围,开口说:“他等会儿跟我一起。”
卫临舟:“……”
兄弟,我可是在帮你啊!
贺辞东显然不需要这样的好意,他松开手,往后看了一眼很自然地问了岑景一句:“不是在公司加班,特地送钟子良过来的?”
去卫生间蹲坑而错过了一出大戏的钟子良突然出现。
甩着手上的水,好奇地看着这一幕,问岑景:“哥,你不是说你不进来?”
岑景现如今在钟子良那里荣升了和贺辞东一样的地位。
看着他回了句:“有点事。”
“哦。”钟子良:“你过去坐啊,全站这儿干什么?”
贺辞东的手无比自然娴熟地在岑景后背拍了一下,“走吧。”
岑景之前在连春港和他一起待了两天,很自然想到或许和这个有关。
所以偏头问了句:“有事?”
贺辞东看了他一眼,“等会儿说。”
两人简短但一看就有默契的动作让周围的人都怔住了,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姚闻予彻底低下头,眼底的神色附上一层阴霾。
岑景坐到沙发上的时候,周围这群人没有一个人的脸色是自然的。毕竟之前姚闻予在这儿,他们还一直调侃。
现在换了岑景,那感觉别提多别扭。
而且从岑景坐下后,贺辞东就叫来服务生给了他一杯热水,推到岑景面前的时候口头上还和别人谈着其他话题。
默默观察两人的其他人纷纷觉得自己瞎了眼。
心想这哪里看出来两人感情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