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辞东抬眼瞥他:“你心疼?”
“那倒没有。”岑景代替他自己按着手背,坐回去说:“人是你找的,提醒你稍微有点雇主爱。”
岑景看着手背,挪开棉签。
血立马又冒出来一点止住的趋势都没有。
贺辞东再次递了两棉签过来,“按住了,别松手,说你没常识还真是抬举你。”
“你不懂。”岑景说:“针已经歪了,等待护士到来的过程痛感只会延绵不绝,而我喜欢快刀斩乱麻,即便会流血不止。”
贺辞东没说话,空气中显得很安静。
等到岑景重新扎上针已经是十五分钟过后,护士看着他没好气道:“只有不听话的小孩子才会乱动出现这种情况,现在好了,明天你手背估计得青一大片。”
“没事。”岑景说。
这个晚上周尧到底是没能留下来,贺辞东坐在病房里半小时,对方就主动提出先离开。
岑景对贺辞东这种摄人的气场早免疫了,不过还是很理解周尧的不自在。
人都走了,病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岑景:“你怎么大晚上过来?”
“接到医院电话。”贺辞东还带着电脑,这会儿回着消息一边应他:“说你高烧反复。”
岑景:“你请的人有陪护条例。”
贺辞东嗯了声,显然没有专心应付他。
岑景也难得管他,他后知后觉发现贺辞东的衬衣下摆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血点。
等他处理完了就拿出一件宽大的休闲上衣扔给他。
“换了吧。”岑景说。
贺辞东挑挑眉,拿着衣服一言不发地进了卫生间。
他前脚进去岑景就想起来自己上午换的全套衣服还在里面放着,他走过去推开门。
岑景发誓两人前后间隔不到十秒钟。
而贺辞东已经脱掉了上衣。
他背对外面站着,岑景第一反应是身材真挺好。
然后就是他肩背的那片纹身。
那是岑景第一次看清他纹身的全貌,是狼头,从一边荆棘林中仰头咆哮而出的狼头纹身。大片荆棘遍布他半边肩胛骨,从耳后一直到腰线往上的位置,整个图案栩栩如生。
岑景很难形容,有种被黑暗缠绕的无力、也有种挣脱后新生的震撼感。
他们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
岑景在镜子中对上他的视线,评价了句:“纹身不错。”
贺辞东嗯了声,问:“要什么?”
他的视线移到旁边的置物台,那件随意放在一套睡衣旁边的深色四角裤。
抬抬下巴:“这个?”
“不是。”岑景退后,咔哒一声关上门。
第18章
半个小时后岑景靠坐在床头,抬眸扫了一眼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贺辞东,提醒:“还有不到半小时就过探视时间了。”
意思是你还真打算留夜?
贺辞东没抬头,“睡你自己的,我用不着你操心。”
岑景继续翻着手上的书,嘴上道:“沙发小,贺总身高腿长的我是怕你不习惯。”岑景抬头冲他一笑,“再说,我这不心疼呢吗。”
贺辞东嗤了声,没接他话茬。
大概是半夜两点钟,岑景醒了一回。
在医院这种地方他的睡眠质量大幅度降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
这是住院部的六楼,今晚的天色不错,月光洒满整个房间。
岑景偏了下头,然后就看见了贺辞东。
他是真没打算睡,他那个身高就算是躺下了脚都没地方放。此时的他就靠坐在沙发的一角,手撑着头,像是睡着了。
岑景有几秒钟没动,就看着这人。
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好好的酒店不住,就因为医院一个电话居然真的屈尊降贵到这里来受这罪。
这个季节本身就有些冷了,但还没到开空调的季节。
到了深夜病房的温度透着一股凉气。
岑景看到贺辞东身边那条护士拿来的薄被,有一半正掉在地上。岑景像强迫症发作一样,总觉得看不顺眼,但他实在又不太想起来,就盯着那边内心天人交战。
大概也就不到一分钟左右,岑景突然发现贺辞东的呼吸频率变了。
他像是被梦魇住了一样,隔着一段距离岑景都能看见他紧蹙的眉,那种不安随着呼吸变化在这样的时间可空间里显得特别明显。
岑景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脚踩拖鞋走过去。
“喂,贺辞东。”
岑景刚出声,手还没有碰到贺辞东的肩膀,就见他突然睁开眼睛。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扯着肩膀直接砸进了沙发里。
没错,就是砸,整个人被提起来,双脚离地那种。
岑景:“我草你……”
岑景头晕得不行,视线一花人就已经调转了一个位置,连脏话都因为掐在脖子上那只手硬生生卡在喉咙口。
贺辞东的动作实在太快,有技巧,也很有力量。
他调转位置,长腿以绝对压倒性地姿势卡住岑景腰。岑景呼吸不畅,自下而上,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了贺辞东眼底的那丝猩红。
好在岑景反应也算快,抬起膝盖就往上顶。
双手抓住贺辞东的手腕,说话有些费力。
开口嘶哑道:“你特么能不能清醒一点?!看清楚老子是谁。”
岑景的声音起了作用,贺辞东的眼神逐渐清明,后知后觉一样缓慢放松手上的力道。
其实从岑景接近到他放手,中间不到一分钟时间。
贺辞东脱离情绪很快,脚挪开,说:“滚,离我远点。”
岑景用还穿着拖鞋的一只脚直接照着贺辞东的腰踹过去。
“你神经病吧。”岑景发怒。
贺辞东看他一眼,倒是没对他踹了他一脚这事儿做出什么反应。
他恢复坐姿,揉了揉额头问他:“你大半夜凑过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岑景摸了摸自己脖子。
虽然时间很短,但贺辞东力气实在算不上小,导致他的脖子这会儿还一跳一跳发疼。
岑景还想踹他两脚,想想最终还是忍了。
岑景起身坐在旁边,看贺辞东一眼:“说吧,做什么梦了?”
“没什么。”贺辞东一副拒绝沟通的冰冻脸。
岑景冷笑一声:“贺总是亏心事做多了,才会被鬼缠身吧。”
贺辞东见岑景一直摸着脖子,突然伸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往旁边扭过去。
“啪”一声,岑景拍开他的手。
没好气:“滚。”
岑景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半盒烟隔空抛给贺辞东。
岑景:“白天找隔壁病友顺的,别这么看我,医院有设立吸烟区。这烟可不便宜,镇定情绪也还行,我大发善心免费送你。”
贺辞东胳膊肘撑着膝盖,抬眼看向他。
烟盒在他手里转了两转,然后说:“我用不着,再说,这东西也不管用。”
“你不试怎么知道不管用?”
岑景这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在诱拐别人学坏。
虽然对象有些不适配。
“谁跟你说我没试过。”贺辞东不经意垂了一下眉,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他很快回神,说:“只是后来戒了。”
岑景不管那么多,书里反正这人不抽,因为洁癖。
“那还我。”岑景毫不客气地伸手。
贺辞东顺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没收了。”他说。
岑景:“……”
不要脸!
在医院待足了两天,岑景身体好转,终于在两天后的下午获准了出院通知。然后就直接回酒店收拾行李,赶去机场。
不只是贺辞东忙而已,岑景也因为病了一场积压了不少工作。
飞机落地東城是晚上九点钟。
来接人的是钟子良。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知道的岑景住院的消息,一路上问个没完没了。
岑景跟贺辞东一左一右坐在车后座。
钟子良从后视镜里看看岑景,又看向他哥。
总觉得这俩人坐在一起的感觉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但要说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以前是一个爱得痴狂,一个冷如冰霜。
现在岑景貌似冷淡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灰意冷。而他哥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是那种只要岑景在旁边,他周围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没了。
两人一路也没怎么说话,但钟子良也受了影响,渐渐不再开口。
好像自己开口反而显得突兀。
半个小时后车子终于进入市区。
岑景看着窗外略过的建筑物标志,反应过来,问钟子良:“这不是我要回去的路吧?”
他机缘巧合和搬到了贺辞东对面,钟子良不至于忘记。
这家伙很随意道:“对啊,回墨林苑呢。”
“停车。”岑景开口。
钟子良还没反应过来,问:“怎么了?”
他问完了扫了他哥一眼,恍然大悟般:“那个……那个闻予哥去国外参加一个建筑大赛去了,这两天都没在呢。”
岑景当即瞪向旁边的贺辞东。
贺辞东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