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苍峦山门会,鸿祯祖师坐于高堂,座下只寥寥几个弟子,分别是飞云山峰主元辰,翠竹峰峰主沈雪柔,巨石峰峰主石惊天,苍峦仙门如今只剩下这三门了。
门会已接近尾声,诸事皆已说毕,散会之际,鸿祯祖师将元辰留下。
“本座近日路过你山门下,虽感到山上灵气充沛,但隐约总觉得有些异常,本座上山去看,只见你山上弟子各个精瘦,面容憔悴些许,可见平日练体练得厉害,元辰,你可有逼他们?”
元辰忙答道:“弟子没有,弟子座下修习之人皆遵日出作,日落息。这祖宗道理,弟子不敢违背。”
“嗯……不过本座又看到你门下那叫元嵘的弟子,他却比寻常人荣光焕发许多。本座察之,气通八门,竟已是筑基上界,不日便可结出金丹,元辰,你这徒弟都快赶超你了。”
“元嵘天赋异禀,本就一身先天道体,练气筑基自是比其他人快些。”
鸿祯祖师摇摇头道:“此子虽天赋异禀,可也不至于如此短的时间内境界便可突破得这般快,元辰,到底是你教得好啊。”
元辰也觉得有异,忙说道:“弟子不敢,弟子教循徒儿们,都是循序渐进,谨遵吾门修习之理……”
鸿祯老祖抚须道:“是吗?既是如此,那你可得小心察着些,看看那元嵘是否背着你走了外道,入了魔了。”
“……弟子明白。”
飞云山山道上,燕嵘在石惊天那边练完体,正和众弟子往弟子房走去。
“啊……今天那石惊天!真是吃错什么药了,这般练我们,腿都快断了!”一弟子埋怨道。
“诶!今早不是开门会吗?我听说是老祖嫌我们瘦弱,石惊天才那般练我们的!”
“哈?那怪我们?不还得怪门内伙食?一天不见二两肉!”
燕嵘和元清默默靠着山壁走着,他们不怎么说话,只速速回到弟子房中,如往常一样燕嵘想翻《奇宗录》来看,竟发现书已不在原处。
“咦?阿清,你动我书了?”
元清瘫在床上,弱弱回道:“我动你书做甚?”
“那去哪了?”燕嵘正找着,外边便有人来叫。
“元嵘!师尊喊你去!”
“啊?”燕嵘心下一惊,“来了!”
“还有元清,师尊也有叫他,你们二人一起去!”
二人愣愣地相互看看,不知发生何事,只去了正殿,殿外聚着弟子,看到燕嵘来了,都吵嚷起来。
“燕嵘,你犯了何事?你可完了,把师尊气得在里面上香呢!”
“……啊?”
元辰一般都是晨起给开山祖师像敬香,一天之内都不会再敬了,今日反常,只能说明情况不妙。
可燕嵘向来行事拘谨,大错小错从来都是不犯的,在众人眼中是个老实本分之人,他实在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才让元辰这般。
二人在门口停留了会,谁都不肯先进去,还是师兄们帮了他俩一把。
“进去吧你们!”师兄将二人推了进去,又喊道:“师尊,元嵘与元清带到!”
二人互相看看,慢慢走入殿内,元辰敬完香又是拜了几拜,方才缓缓转身,看向二人。
“师尊……”
“跪下!”
元辰突然喝道,着实吓了二人一跳,他们忙是跪下,元辰又一抬手,殿门轰然关闭,四周嘈杂声顷刻间不见了,燕嵘只觉得自己心脏正慌张地跳动。
啪的一声,元辰将一本书狠狠砸在地上,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又将二人吓了一跳。
燕嵘缓缓抬眼,地上的那本书,正是他的《奇宗录》。
☆、苍峦山
“哪来的?”元辰冰冷地发问,堂下跪着的仿佛不是他的弟子,而是仇人。
“……”
“快说!哪来的!”
“徒儿……捡的……”
燕嵘心下觉得奇怪,又不是黄书,师尊为何火气这么大?就算以前查到师兄们看黄书时,他都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啊。
元辰又发问:“捡的?哪捡的?”
燕嵘只得如实答道:“后山寒潭,此书能浮于潭中,徒儿觉得厉害,便捞起来了。”
“哈……你看了多久了?”
“一年有余。”
“哼,一年有余,上面的修习之法,你已习了大半吧?”
“……”
“是觉得……师尊我教的不够好吗?”
“弟子不敢!”
元辰踱步到燕嵘身边,周身散着骇人气场。
“元嵘啊,知道你身边同门为何身子瘦弱,这一年来修习再怎般刻苦,可都无甚进展吗?”
师尊为何这般问,难道真不是因为门内伙食不好吗?
燕嵘只答道:“弟……弟子不知。”
“哼,你当然不知道。这本……《奇宗录》,乃魔界之物,其遇火不燃,沾水不湿,确实是一本奇书。特别在它认主之后,会用尽一切办法,帮它的主人变强……”
燕嵘听到此处缓缓抬眼,看向地上那本书。
“书中记载的修习之法,是由上古魔神所创,所以燕嵘,你入了魔道还不自知!”
“弟子没有!”
“哼,不自知啊不自知……你师尊我只觉得奇怪,此书原本只应在那魔头十色齐谜手中,怎地会出现在人间?出现在此?!”元辰语气变得狠厉,看来怒火已是压不住,“怎会出现在后山寒潭中?苍峦山怎可能有魔界之物?遭魔界染指!”
元辰说到此处,狠狠抽了燕嵘一耳光。
“还不说实话!到底从何而来?”
“师尊……弟子真的是从寒潭中捡的!”燕嵘带着哭腔道。
元辰不再理会他,只看向一旁发着抖的元清。
“元清,你应是最清楚的,说说看吧?”
“师尊!这事与他何干?若有错,皆是弟子的错,是弟子不知此书乃魔物,不关元清的事啊!”燕嵘忙护道。
“闭嘴!你倒护得厉害,他迷了你的心窍了!”元辰吼道,“元清!你说还是不说?”
元清只身子往下一沉,微微发起抖来,不发一言。
“说!这本书是不是你带来的?是不是你给他的?”
“……”
“知道燕嵘乃百年难遇的先天道体,你们早便坐不住了吧?我就知道,永远不能相信妖怪,他们的妖异之心,永远不会变!”
燕嵘对元清说道:“阿清!说句话啊!说此事与你无关,你说呀!”
元清只冷汗涔涔,头都抬不起来了。
“……阿清?”
元辰轻叹一声,一把将腰侧佩剑拔出,扔到燕嵘面前,宝剑散着寒光,落至地面发出一阵嗡响在殿中回荡,燕嵘吓得往后一跳,待那剑音消散,元辰缓缓开口道:
“我动手,两个一起死,你动手,只死一个,为师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你还是我座下弟子。”
说完他便转了身,走到开山祖师像前,不再说话了。
“师尊……为何要这样,只是一本书而已,徒儿不看便是了……”
元辰没有回应他,依是冷冷背对着,态度似乎十分决绝,地上躺着的那把佩剑此刻无比刺目,燕嵘知道若自己再无动作,自己同身后的元清,都要死在这剑下。
“燕嵘哥……杀了我吧……”元清害怕到极致,却依然爬到燕嵘跟前,“杀了我,让师尊原谅你……”
“……你真的有做什么吗?”
元清红着眼睛,一双蛇目明黄,只看着燕嵘一字一顿道:“从未有……”
“……”
燕嵘握住剑柄,玉质剑柄通体冰凉,握于手中像是抓着一块严冰。
黑影一闪,又听一声闷响,这把元辰的佩剑,如今没入了元辰的血肉,刺透了他的心脏。
“元嵘……什么时候?”心脏破碎,元辰已是极致的虚弱,“修的好啊,如今你境界……师尊竟也是察觉不到你了……”
燕嵘松开剑柄,气息已是全乱,他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疯似地往后退了几步。
元辰忍痛,利剑穿心,已无力回天,但他依然缓缓转身,看向殿中另外二人。
“为师一直,一直把你看做……自己的……孩子……太信……信任你了……”
鲜血如泉,顺着他的嘴角和胸口流下,他用最后一丝力吼道:
“元嵘!你要……好自为之!切不可……”
话未说完,他双目终是失了神,只觉自己心脏又奋力跳了几下……噗通一声,他跪了下去,跪在自己徒弟面前。
燕嵘双目血红,胸口迅速起伏,一旁的元清不知是受了惊,亦或是欣喜,总之已是泣不成声。燕嵘又怒吼一声上前,似是在给自己壮胆,只见他左手没入元辰胸膛,活活剥出其体内金丹,又在死去的元辰耳边轻声道:
“……师尊,弟子姓燕,不再……姓元……”
元辰倒下,失了金丹,他的身躯一下变得无比苍老,如枯枝般跌在了地上,燕嵘握住手中不住颤动的金丹,面无表情地将它吞入腹中。
“啊……啊!!!”
身后元清看见此幕终是尖叫起来,扯着嗓子嚎叫几声,殿外众人听到动静忙是敲门。
“发……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