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沧行再看他徒弟,已经过了两天了,燕嵘神志还未清醒,一点醒转的迹象都没有,如根木头一般趴在魏沧行腿上。
“唉,你算是害惨了我,自己倒睡得如死猪一般。”
魏沧行看着燕嵘黑暗空洞的眼神,心中不禁感叹,没想到他这徒弟说与自己听的,句句都是真话!那恶魄竟真是他的一缕残魂,而且还是来自前世。
“可是……这有可能吗?这怎么让人理解呢?毁三观啊!怎么想都觉得是故事啊……”魏沧行抓头挠腮道。
☆、烈阳殿
魏沧行抓狂着,又想起那青衣仙人,是他将那恶魄封印于燕嵘体内,这仙人又是什么来历。
思来想去,魏沧行只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又觉得自己渺小得很,看不透发生的种种。
“啊啊啊!不想了不想了!反正我什么也没做,到时候问罪,看这小子能答出什么。”魏沧行嘀咕着,一头倒在破席子上睡了。
千百年来,烈阳殿都是做为修真界判官般的存在,其下设立善恶堂、天问台、穷途狱等,修真界若有人犯了大恶,或是哪边有大事发生,烈阳殿便会派去善恶使,将事件中的关键人或物带回烈阳殿,只因他们自诩为修真界的天平,是上界赋予的权利,无比神圣与公正。
听说那善恶使不用双目,只在额前开一天眼,无人知晓这只眼睛会看到什么,也有人怀疑这只眼什么也看不了,因为这天眼就像画上去的一样。
再说那烈阳殿的天问台,据说千年之前便已存在,诸多世间大恶之人都在此受过审。
他们会把捉拿回来的罪人押上台去,审官只会问三个问题,仅仅三个,有罪便罚,无罪即放,若犯人说了假话,那台上金钟便会发出警示之音,第一次响无事发生,若第二次再响时,九天便会降下雷劫,将犯人轰成一捧黑土。
要想让烈阳殿动用天问台可不容易,最近几十年都无人上过那天问台,可知烈阳殿对此事之重视。
“嗯……就当是来游玩一遭的了~”
魏沧行只是这样惬意地想着,完全没注意到身边昏迷着的燕嵘眼珠翻动,冷汗涔涔。
这人梦中是黑漆一片,燕嵘只觉自己处在一狭小闭塞的空间里,面前是一道无比沉重的门,那条细细的门缝中,隐隐约约透出丝丝白光。
他将手放在门上,竟觉冷得发痛,他咬了咬牙,使劲把门推开,外面果然苍茫一片白,是一种一冷又白的氛围,天地间仿佛下着大雪,伸出手却接不到一片雪花。
十分突兀的,燕嵘在满眼洁白中,看到远处有一黑点,他想不走过去都难。
燕嵘慢慢走近那黑影,走到近处,正是那黑袍男子,此时这人正背对着燕嵘,跪坐于苍白天地中,可他周身环绕着的黑红鬼火,又十分碍人眼。
恶魄周身散发着的气息,燕嵘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远远就察觉出的阴郁,环绕其身的鬼气和一身洗不净的罪业……
燕嵘确定,他就是自己的一缕残魂,正是前世的自己,他一下便有许多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你是怎么从魂魄中分出的?为何没有同我一起重生?
你不过残魂一缕,为何还有着前世修为?
燕嵘想了许多,可终是没有开口,只仔细观察起背对着他的男子。
这人头上正散着飘摇不定黑炎,时有时无,穿一身墨色长袍还能显出他壮实身材,再加上阴森气场……即使他未转面,燕嵘都觉得有一种压迫感。
我前世竟是这般可怕?
“你……”
燕嵘刚刚开口,这恶魄便说道:
“许久不见,我的,残魂。”
“……什么意思?!!”
恶魄笑了笑,站了起来,他缓缓转身,摘下覆在脸上的面具,燕嵘便见到了无比熟悉,又久违的面孔——眉如刀削,一对深邃的眼中竟是阴冷目光,面色霜白,不知为何嘴角红了一片。
前世的小魔尊,玉面鬼头发梳得平滑,一丝不苟地用发箍绾着,双唇透着黑红,让整副俊美面容添了几分阴鹜。
燕嵘是第一次,以这个视角正视着自己,一时间竟失了声,这可与照镜子大不同。
他哆嗦了一会才道:“什么意思?不应该……你是我的残魂吗?”
恶魄冷笑起来:“你不过有一副肉体,可那又如何?本座三魂六魄中留着二魂,你只一丝生魂,怎地本座……倒成了你的残魂了?”
“!!!”燕嵘自是不会相信,当即吼道,“不,是谁把我们割裂的?!是谁?”
“哼,不管是谁,那一点也不重要。现在,我们是时候归为一体了。”
“是十色齐谜!是不是?!”
恶魄只慢慢朝燕嵘走来,与之而来的还有漫天压下的黑云,他冷冷道:“我会,一点一点的,占据这副躯体!”
“呃啊!”燕嵘从昏睡中惊醒,可睁眼又是一片昏暗,他终是绷不住,绝望哭号起来。
“不!啊啊啊!不要!绝对!绝对不行……”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刚刚自己看到的面容,那样的熟悉,那般可怕。
“诶哟喂……咋了咋了?”燕嵘的嘶吼惊醒了酣睡的魏沧行,这人从席子上跳了起来,“他们来抓人了?这么快?”
可他四下望了一圈,牢房外空空荡荡,烈阳殿的人并没有来,只是燕嵘蹲在牢中角落里不住地哆嗦。
“……”
魏沧行一时竟不敢上前,只因他不知此时的燕嵘究竟是何人,只见燕嵘发着抖,哭道:“魏沧行,我好难受……”
“你你你!叫我什么?”
“……师父……我……我压不住他……呃……”
听到燕嵘这般说,魏沧行急忙爬到燕嵘身边,眼前人哆嗦得更厉害了,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再晕死过去。
魏沧行也是着急,不知如何是好,只道:“燕嵘,乖徒儿!别怕,你快和我说说,现在到底是何感受?”
燕嵘唇色发白,天灵处还冒着淡淡白烟,但先前那老头用匕首捅开的伤口竟已愈合……细细想来,那匕首只为打开燕嵘的灵魂通路,目的正是为了让那恶魄融进燕嵘躯体。
魏沧行想通后再看他徒儿,这人声音发着颤:“冷,师父……我又热……我怕是撑不过去了……”
“……别怕,说不定只是染了风寒,师父……搂着你歇会!”
魏沧行将燕嵘搂进怀中,少年身子长得快,半年前还能完全抱进怀里的,现如今只能抱进大半了。
他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滋味,有惧,却又无法撒手。燕嵘的身子里,如今是有两个魂魄?还是一个魂魄的两缕残魂?一切都太突然,要知道他先前为了接受燕嵘的坦白就已经很……
“师父,外面天是黑着呢吗?”怀中的燕嵘突然问道。
“对,黑着呢,快休息会,睡一夜,睡一夜一切便好了。”
这话是说与燕嵘,也是说与他自己听的。担子很重但甩不掉,不知前路有何,只能
“师父……师兄……我好想你们……”魏沧行在心里哭着,近来的事情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怀中燕嵘倒是觉得安心,竟又沉沉睡去了。
“唉……睡吧,睡着了便什么都忘了……”
魏沧行抱着燕嵘轻轻晃动着,又不断轻抚其背脊,可他哪知怀中人的梦。
燕嵘又见到了自己的那缕恶魄,实在是避无可避。
恶魄笑道:“哈哈哈,看来本座要经常与你见面了~”
“……你可知,明日我便要上那天问台,都是因为你,他们要问我的罪。”
“分什么你我?重活一世,是傻了吗?”
“……”
“哈哈哈,你刚刚说天问台?是烈阳殿?你惧他们?”恶魄肆意狂笑起来,“你现在怎么连烈阳殿都要怕了?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我动动手指,皆是要化成灰的!”
燕嵘只道:“放在以前自是不惧,可如今我身陷囹圄,又无甚修为,岂不只能任人宰割?”
恶魄冷笑着朝燕嵘走来:“所以说啊,只要让本座操控这副肉身,咱们的修为便回来了。”
“不可能!让你获得这副身子,继续做十色齐谜的傀儡吗?!”
恶魄竟是一愣,燕嵘继续道:“为何还听他的话?为何还要为他卖命?前世之景,你真想让它重演?”
“……主的大业,需要有人为他铺路,待主业成,咱们失去的一切,可都会回来的!”恶魄逼向燕嵘,“所以啊,你只要乖乖过来就行,不要这肉身也罢!肉身只不过困住我们的监牢,你懂吗?打破他!你我合二为一……”
燕嵘没等他说完,一拳已是轰上,恶魄轻松接下,燕嵘吼道:“我不可能,也再不会,做那魔头的傀儡!纵使我魂飞魄散!!!你也必须停下!!!”
恶魄黑袍一甩,轻易将燕嵘击了出去。
“就你会吼?就你会这般?本座也恨呐!为何你能重获新生,可以在这般和平里活着,本座却要独自沉沦于血海,要面对那么多……你可知……吾心已如寒铁,唯血浸之方能暖!你叫本座如何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