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漾看他久久不语,笑着看向李冀:“看来是贵人多忘事,记不得了?无妨,我们身为锦衣卫的好兄弟,自然要提点一二,李冀,给霄哥提个醒。”
李冀立刻答应一声,脆生生道:“锦衣卫若是输掉比赛,霄哥您要立刻向国子监磕头道歉!”
贺之漾抱臂,漫不经心笑看向黎霄,似乎在等待他的举动。
黎霄脸色几经辗转,呼吸急促面色涨红,却始终没有动作。
他当然记得,给国子监下跪认错的约定。
只是近几年锦衣卫气焰嚣张,即使日后入了朝堂,锦衣卫也跪不着这些小文官。
不过赢了一场蹴鞠赛,就让他一个堂堂总旗给国子监的学生下跪道歉?
这未免也太折辱人了……
“我朋友的事儿究竟要如何算?霄哥给个痛快吧?”贺之漾斜眼打量他,催促道:“听说锦衣卫素来重诺?不会连这点担当都无吧?”
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断不低头,两方阵营僵持在原地,气氛登时凝结。
一道冷峻的声音由远及近,登时终结了僵持:“黎霄,愿赌服输,锦衣卫已经输了比赛,难道还要落一个毁诺的名声吗!?”
黎霄抬眼,看到乔岳大步走来,脸色一变,忙道:“千户,我……”
他似乎是没料到乔岳会帮国子监说话,咬咬牙,却也想不出什么说辞,只能忍辱负重的一撩袍角,不情不愿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国子监的少年眉飞色舞,一个个强忍住笑意,贺之漾挑眉,不依不饶道:“欠我朋友的呢?”
黎霄握紧拳头,跪在地上,咬牙对许一清冷道:“黎某前几日行为不当,冲撞了公子,特此赔礼,还望公子莫怪。”
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从地上猛然站起,沉着面色转身就走。
这场比赛踢下来,不少锦衣卫对国子监高看了一眼,但眼下这情形,也不好上前攀谈,抬眼觑看了贺之漾一眼,也一个个慌脚鸡般迅速溜走。
许一清倒有些无措,似是经受不住那一跪和旁人的目光似的,局促往贺之漾怀里靠。
“这是你应得的。”贺之漾揉揉他的头,悄声道:“别怕,他们定能老实一段日子,再不敢欺负国子监了。”
乔岳站在一旁,始终未曾出言,看此场景却不由分说抬手,拎住贺之漾的衣领,半提半拽的把人揪过来:“我有话问你。”
“千户有话,用嘴好好问就成。”当着国子监众人的面,贺之漾被乔岳拎住衣领子,自然没好气:“你这架势是要审犯人么?难道锦衣卫都是这么无礼?随随便便搭人肩!”
乔岳动辄拎领子搭肩膀,倒显得他贺之漾像个弟弟,身为国子监校霸,他才不愿忍这口气!
“漾哥的规矩么?”乔岳缓缓勾起唇角:“我记着了,只是此前举动皆是公事,并无私情。”
乔岳素来冷峻嚣张,如今望着贺之漾解释这番话,倒让人觉得不对劲。
霍尧皱皱眉,站在二人中间道:“锦衣卫和国子监之间自然只有公事,我们哪儿敢高攀私情呢?千户,你看我们赢两场也怪累的……先去更衣了哈,您请自便!”
说罢,也不理会乔岳,拉起贺之漾手腕便急吼吼要走。
乔岳盯着贺之漾微跛的背影,不由想起方才比赛时的冲撞。
那一下着实摔得不轻,若是不好好处理,明日脚踝定要肿胀。
眼下贺之漾能跑能跳,看起来倒是无碍。
但定要按时敷药,这伤后劲儿重,疼起来着实让人受不住。
国子监那些少爷们……呵,斗气作诗,话里带刺倒是好手,谁又精通药理?
谁又能想得到帮他立即揉散伤口淤血?
庞瑛看乔岳盯着远方发怔,不由道:“千户?”
乔岳收回目光,摇摇头道:“走吧。”
两个人一路无话,庞瑛以为乔岳是想着方才的败绩兴致不高,愤愤道:“千户莫为此烦心,以后我们肯定能讨回来!”
乔岳回首,望向夕阳下坠的方向,少年奔跑突围的身影烙在他心底,久久未曾消散。
“你先走。”乔岳沉吟道:“我有氅衣忘拿,还要再去一趟更衣处的耳房。”
庞瑛伸手一拦,欲言又止:“千户……贺之漾也刚去耳房,应该也是要去更衣,要不您避避?”
乔岳漫不经心:“哦?我何时用躲他?”
他只是输了场比赛,难道还没脸见人了?
庞瑛看乔岳误会,忙道:“不是因着蹴鞠,属下让千户提防着他些,也是因为……”
庞瑛面上闪出一抹囧色,挠挠下巴:“贺之漾,咳咳,毕竟和我们不同……”
乔岳看向他:“恩?”
“千户细想,能想出那般法子整治你,还和小倌一起喝过酒。”庞瑛无奈,硬着头皮挑破:“若他真有分桃之癖,我们还是离远些好。”
贺之漾给乔岳写情信,自然是出于报复心态。
庞瑛心里也晓得这一点。
但是……无论怎么说,那情信都货真价实吧?都被千户一字一字看进眼里了吧?
上次去捉人,贺之漾又拉着乔岳胡乱搪塞一番,也不知那番话有多少被千户记在了心上……
“他能想出那法子,心思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庞瑛没察觉乔岳逐渐幽暗的眼神,皱眉道:“还有,您看他对那个叫许一清的多上心,这比赛说不准也是为了给他撑腰,这种人啊,咱们自然不要惹上。”
他们没这癖好,离远点,也清净。
乔岳沉默,脑海中忽然忆起贺之漾方才在日头下颠球的模样。
少年垂头,脖颈被阳光勾勒出漂亮柔韧的弧线。
京中风气如此,这般灵透漂亮的小少爷,他若是贪图新鲜,有断袖之癖倒也极为可能……
那写情信这个法子,究竟是谁想出来的?贺之漾为何要亲自上阵?
若贺之漾真的如庞瑛所说有此癖好,那……他既然乐意给自己写情信,即使是为了让自己受罚,也能看出他对自己……至少是不厌烦抵触的……
乔岳心思微动,也不等庞瑛回转过神,回转身大步向更衣房迈去。
耳房里人丁稀落,贺之漾背着身蹲在春凳旁,似乎在换靴。
利落的贴身衾衫皱起,隐隐露出半截腰身。
乔岳眼底一暗,迈步过去,停在贺之漾身后。
少年短衫被汗浸透,透出若隐若现的肤色,周遭似乎弥漫着青涩莽撞的气息。
乔岳抱臂,倏然抬脚,喜滋滋地用靴尖如颠球般踢了下贺之漾的屁/股。
弹性甚好,比方才的蹴球柔软多了。
总之脚感不错。
贺之漾冷不防被人踹了一脚屁股,登时凶巴巴转头,正要出言,却是一怔:“乔岳?”
乔岳丝毫没有做错事被抓的尴尬,一抬下巴跟个赖皮似的道:“挡路了,让让。”
他倒是挺理直气壮?
贺之漾没好气的抬下巴,瞅瞅另一侧的走道:“有些人年纪轻轻眼神就不中用了?小爷我真为他痛心。”
乔岳冷哼,反戈一击:“我中用与否倒也不必多说,你要是再不站起身,也许年纪轻轻腿脚就废了。”
贺之漾不解其意,皱皱眉想要站起来。
脚踝一阵刺痛传来,双腿发软,他整个人差点摔在地上。
“我他妈……”贺之漾不信邪,强迫自己努力站起,奇道:“方才蹲下还好好的啊!?”
他合理怀疑被乔岳言语诅咒了。
乔岳眼疾手快的扶住他:“你脚踝方才已扭伤,不顾稳定伤势,又蹲身这么久,肌理受损,自然起不了身。"
贺之漾懵住:“……”
之前这种小扭伤,喷几下喷雾也就过来了。他一时激动,却忘了古代根本没有这玩意儿……
乔岳面不改色的命道:“把靴子脱了,上好药再走。”
贺之漾嫌麻烦,摇头道:“不必,回家再……”
话还未说完,冷不防衣领子再次被人揪起,等贺之漾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坐在耳房中央的春凳上,一只脚被放在乔岳长袍覆盖下的大腿上,脚踝也被人牢牢握住,分毫动弹不得。
贺之漾登时慌了,心跳怦然,用力挣脱道:“哥,哥哥……岳哥!多谢你啊……但是不必,真心不必……你若真想帮我,送我回家成么?我回家自己上药。”
乔岳不理会他,一抬手,利落把贺之漾刚穿上的短靴脱下,顺便褪下衾袜。
贺之漾白嫩的脚丫登时暴露在外,脚趾透着淡而漂亮的粉,也不知是羞耻还是冻到,正在他视线里微微蜷缩。
乔岳本着急给贺之漾上药,见此场景,不知为何却没顾得动手。
真娇气!连脚趾都透明到如瓷器般易碎,还敢和他叫板?
乔岳面带不屑又双目灼灼盯了半晌,前前后后都审视了一番,才冷笑一声,慢条斯理拿出自己随手携带的药膏,用指尖在掌心揉匀,捂向贺之漾精巧的脚踝。
乔岳的手掌宽厚沉稳,炙热的掌心微有薄茧,贴在脚踝上略有些粗糙,但他下手很轻缓,缓缓将药膏揉入肌理。
药膏缓慢渗入,室内微冷,贺之漾微微打了个颤栗,忍不住朝后缩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