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重生不久,整个人阴郁无比,脑子里满是上辈子的惨败结局。这下出来办件事,正好看见了林偏幽。
林偏幽自幼养在深闺,认识他的人很少。太子见他浑身金贵,料想到不是常人之家的孩子。但他的内心早就因上辈子的经历魔怔了,一心只想着复仇。他看见美丽的东西就想破坏,见不得好。
他派了个人跟踪林偏幽,知晓他是林家人后,心里更没顾忌了。上辈子他败在二皇子手里,对于林家恨得只想灭了其九族。当晚就让人掳走了林偏幽。
林偏幽两颊稚气未脱,带着点婴儿肥,下巴却因为这场大病微微尖了起来。他的眼细细长长的,有一点点往上勾。嘴唇是恰到好处的厚,泛着朱丹的殷红。他的脸有一股子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美。
太子扒了林偏幽的衣服,举起手中藤条要想发泄心中郁火。但林偏幽却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微微睁大眼睛,整张脸顿时带起了点妖气。太子的手一顿,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林偏幽被安安然然地送回了林宅,他自己却也不在意,以为是做了场奇怪的梦,趁着夜色又睡了起来。
第二日,林桥沉唤他去下棋。林偏幽身子弱,昨夜一番打搅,今日精神不好,一连输了几局。林桥沉见他那瞌睡样子,好笑的让他回去补觉了。
宅在屋子里不知岁月,转眼间一个季度过去了。宫里的人要办宴会,林偏幽一向是不去的,但这次出奇的,林尚书非要让他去,只说是贵妃要求的。
去就去吧,换上件稍微喜庆点的衣服,他也就跟着进了宫。宫里一派庄严繁荣景象,林偏幽原来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对这些也算是看得多了。
贵妃是他二姐,高高兴兴地叫他坐到她身边。旁边一溜的皇子皇女,他推辞一番,推辞不过,也就去了。
有小公主好奇地问哪里来的美人哥哥,林偏幽淡淡一笑,也不言语。旁边的二皇子倒是介绍了起来,“这是我的小舅舅,林尚书的弟弟,自幼身体弱,不常出门。”
太子在一旁看着一切,眼里有些莫名的情绪。那天夜里光线暗,又没点多少蜡烛,林偏幽也以为只是做了场梦,并没有认出太子来。
宴席后二皇子拉着林偏幽去了自己的宫中,赏了他好些宝贵玩意。林偏幽推辞不过,也就收了。
二皇子见此才笑了起来,说了句,“舅舅等我。”
林偏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心思深究。回了府又宅了起来。
后来每次出门,总能遇见太子。见得多了,偶尔也会跟着一起走一段路。抛开偏见,太子也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与他交谈,林偏幽并不厌烦。
后来朝廷上的气氛越发紧迫了。太子和二皇子交手数次,二皇子基本上都败退了。皇帝不久后驾了崩,太子登基。林偏幽宅在家里等着被流放,没什么好可惜的,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和林桥沉一起谈书论画下棋了。
可奇怪的是,林家这一世竟然好好的,没有被砍头,也没有被流放。二皇子被关押起来了。
林偏幽照常过着闲散生活,也不管外界纷纷纭纭。有一天有些累了,早早地就入了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不在林家了。
二皇子不知怎么逃了出来,挟着他一起往京城外跑。马车抖得林偏幽浑身都疼,二皇子一边抱着他一边安慰他很快就到了。
但是还没有到地方,就被太子的人马拦了下来。太子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但此刻却杀气腾腾,没有半分灵气。
他骑着一匹高大黑马拦在马车前,眉毛半簇,一脸怒容。
“放了偏幽,我让你走。”
二皇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容貌和林偏幽有两分相似,却英气得多。他的声音也是动听的。
“休想。”
话落之后,二皇子倏然举起匕首,正中林偏幽心口。一刀之后,他拔出匕首,又捅了自己一刀。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林偏幽还没反应过来,就和二皇子一起倒下了。太子有些惊恐地把他抱了出来,满眼都是不敢置信的痛苦。
林偏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只是觉得冷。浑身都冷。
“太子,我好冷啊。我想进屋里烤烤火。”
太子流了泪,泪水滴在了林偏幽的嘴里。咸咸的,不好喝。
“太子啊,我还想和桥沉一起下盘棋,你告诉他,下一次,我一定能赢他……”
太子不停地点着头,像是很害怕很害怕一样颤抖着。林偏幽觉得太子也被冻坏了,他俩都需要烤烤火。
但是他没力气了,恍惚之间,一片白茫茫。
下雪了。冬天来了。
第3章 王朝倾颓
锦国末年,幼主锦偏幽继位。锦帝励精图治,任用良才,施展变革,不失为一代明主。可惜王朝早已积重难返,几朝几代的没落趋势,锦帝已经无法挽救。
又一年,北方大旱,南方大涝。天灾人祸,鼠疫蔓延。锦帝极力拯救黎明百姓,但事情已经无法内部改善了。起义,全国上下乱民群起。兵士启皓九随之揭竿而起,一举破了九大城池,长/枪直指京都。王朝危在旦夕,朝廷人心惶惶。众官员力建逃亡中蜀,偏安一隅。
朝廷之上,锦帝倏然站起,喟然长叹:“锦朝命数已尽,与其再偏安十几年,连累诸多将士性命,不如就此降了吧。诸位爱卿,愿留的留,愿逃的逃吧。”
士大夫玉无谬自百官中出列,长跪不起,只喟然道:“臣与陛下共进退。陛下不退,臣死战。陛下若降,臣亦随。”
此言一开,朝廷众官员亦跪了下来,直呼道:“臣与陛下共进退。”
锦帝站在皇座前长叹一口气,半是欣慰,半是苍茫。
几百年的王朝在几月之间骤然倾颓,曾经繁华如过眼云烟,王庭不复,天下改朝换代。
锦帝被降为锦王,画地而囚,陪在他身边的,单单一个玉无谬而已。锦帝为早产子,身体多病,以往有御医精心调理着,没出多大事。但如今经过了这许多事,又享不到以往的精心照料,竟是一病不起了。
玉无谬跪在床边低眉垂泪,锦偏幽见此心绪难明,只叹道:“无谬,这是我的命数,只可惜连累了你,陪我被圈在这一宅之地。若我去了……”
“陛……王爷,”玉无谬抬起头,眼中含泪,蓦然截断了锦偏幽的话,“王爷,你会好起来的。”
“也许吧。”锦偏幽微微勾起唇角,挥手让玉无谬退下了。
锦偏幽自然是知道自己熬不了多久了。上个世界他死在了初冬里,本以为一切都尽了,却没想到转眼间投身到了皇家。
这依旧是一个小说世界,末世里由于兄弟背叛而死去的启皓九,穿越到了古代王朝,顺应天下势,揭竿而起,掌天下权,睡天下美人。
锦偏幽接受信息后,本想坐等死亡。但皇家的权责一旦背上,他竟不能坐以待毙了。他小的时候试着改变父皇,长大后试图改变王朝,全都失败了。不过这样……也没关系。上天自有命数,尽人事,听天命吧。
启帝在皇宫里与美人翻云覆雨,脑海里却总忍不住回想起那一天锦帝投降的场景。
锦帝一身银边素衣,身姿羸弱。当着敌军和众官倏然下跪,拜倒在他身下。当时下着雪,雪花飘落,世界都有些模糊了。但启帝却忘不了那张脸,淡而柔弱,貌若好女。
恍惚之间,启帝只以为脚下的人是随风而飘的雪,他久久伫立,没有动弹。锦帝以为启帝是想羞辱他一番,也没动静,只安静地跪着。时空久久的凝固了,有老臣泪水盈睫,心里直道:君辱臣死,君辱臣死……
“陛下。”身下新封的妃子娇喘一声,拉回了启帝的思绪。美人面色微红,泪光点点,娇喘声声,柔弱无骨的腰肢搭在启帝手上。启帝身下一起,又开始了车马驰骋。只是渐渐的,身下女子的模样竟和锦王越发相似了。淡色的,柔弱的,恍若一缕轻烟,飘散没有痕迹。
“偏幽——”启帝叫了一声他的名,身下的车马随机抵达了巅峰。
深院里,锦偏幽的身子慢慢好了些,能下床走动了,便和玉无谬一起沿着花园散步。正值寒冬,花园里的花都枯了,唯有几棵梅树傲然自立。锦偏幽见花欣喜,走进细细观赏起来。红的花瓣粉的花瓣,生长在树上,一朵朵,一簇簇,还有暗香环绕。
“无谬,我想作画。”
“可……王爷,你的身体才好一点,恐怕经不起劳累。”
“无妨。”锦偏幽侧首一笑,梅花渐渐黯淡了,“若是一直躺着勉强活命,倒不如早些离去。既然今天看见了这梅花,便是我同它有缘。”
一片花瓣飘落,锦偏幽伸手接到了。他含着笑望着手中花瓣,继续道:“有缘之人,做有缘之事。方不辜负这满袖暗香。”
玉无谬站在身侧,低眉掩住了眼中情绪,只道一声:“是,王爷。”
玉无谬取来笔墨,摆好画桌,垂手立在一旁。锦偏幽抬起手腕,看着红粉花瓣,恍惚间看到了它们一年又一年的生长飘落。世事无常,江风依旧,在这一刻,那些惆怅倒都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