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责你怎来了也不事先说一声我都没来得及准备!”连宵热情洋溢地迎上来,语速比外面的雨都要快。
萧责笑道:“路过看看而已,无需劳心。”
“原来如此,打算何时走啊?”连宵笑容更灿烂。
“这么盼着我走?”萧责意味深长道。
连宵也是人精,话头转得飞快,“哪里,我是看这雨天行路不便,想多留你一会儿。”
“我正有此意。”萧责道,“可否讨杯茶喝?”
连宵道:“来啊,看茶!”
萧责讶然,看了圈门口的环境,“在这儿喝?”
“嗐,瞧我,见你一时高兴,什么都忘了。”连宵侧伸出手,“请。”
萧责抬步走进去,连宵却是将他往看诊桌那领。
“请坐。”连宵道。
“这儿?”萧责失笑,“这是你的病人的位子吧?”
“今日没有病人。”连宵道。
萧责卡了好一会儿,才道:“为何不到后院去呢?”
“后院遭水了,伙计们都忙着收药材,不便待客。”连宵道,“既然如此,咱们到外面的酒楼去罢!你我许久不见,喝杯酒好好聊聊!”
于是萧责刚坐下连杯茶都没喝,又被推出去。
与此同时,萧责到来的消息也传到了曲谙那儿。
“安公子快躲起来!萧门主来了!”阿民着急忙慌地通报。
曲谙正拿着根柔韧细长的枝条逗猫,手腕从宽松的袖口露出来,更显得纤细苍白。
“谁?”他问得漫不经心。
“萧门主,不归山庄的萧门主啊!”阿民道,“您不是被不归山庄追杀么?”
一旁的空云落听着不是滋味,不归山庄何曾追杀过曲谙?他怎么说也是前任庄主夫人。
曲谙打了个呵欠,“我躲衣柜里去?”
“您开玩笑罢?那可是萧责!”阿民都要跳起来了,“连大夫把他往外带了,叫我赶紧过来支会您一声,让周寻带您出去避一避,千万不能被他发现!”
“出去?”曲谙望着室外的大雨,一脸犹豫。
“事不宜迟,你们赶紧收拾,我在外边儿望风!”阿民说完,推出去还带上门。
空云落心里想的是,和曲谙一起走?岂不是只有他们俩?曲谙能依靠的人便只有他了……
他内心雀跃得厉害,面上征求问道:“安公子,走么?”
曲谙的心情貌似受到阴雨影响,也是闷沉沉的,提不起紧张,兴致缺缺道:“不想走,被雨淋湿了不舒服。”
曲谙的态度让空云落感到不解,他就不怕被萧责发现,继而被自己找到吗?
“你不怕么?”空云落问了出来。
曲谙懒洋洋地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只要我想,便可在这世上消失无痕。”
空云落陡然一慌,脱口而出道:“不要!”
“嗯?”曲谙瞥他一眼。
“我会保护你,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都不会让他们找到你。”空云落低下头,不让曲谙看他的眼睛,“所以,请你不要消失。”
第192章
周寻的声音似乎能轻易被嘈杂的雨声淹没,可曲谙还是听到了。
请你不要消失。
曲谙沉默皱了皱眉,揉了揉胸口,“有点不舒服,把药拿给我。”
空云落随身带着他的药,马上递上来,关切问:“怎会突然不舒服?受到惊吓了?”
曲谙摇头,没就着水,直接嚼着吞了。
空云落以为他太痛等不及,快速倒来水,心疼道:“很难受?”
强烈的苦味反倒让曲谙好受些,因为这碾盖了刚才一瞬间的异样——他是一只不受束缚,任意飘荡的气球,而刚刚气球上的线竟好像被轻轻拽住了。
“咱们走吗?”空云落问。
曲谙灌下去一大口水,道:“走。”
空云落面色一喜。
曲谙却又道:“因为我不想连累连宵。”
空云落:“……”
这还没完,曲谙戏谑道:“谁叫我是他的连夫人?”
空云落:“……”别人说他可以制止,可曲谙说……偏偏曲谙也说!要了命了!
他心里的酸山噗噗爆发,面上却不露痕迹,扭头去收拾行囊。半刻钟便结束,他一看曲谙,对方根本不慌,还抱着猫告别,嘴里说着“我不在你要老实,不许乱叫,不许跑出去淋雨……”
这一幕空云落觉得很熟悉,想起来了,他还是洛洛时,曲谙也是这样同他说话的。
哥哥,你是真心让它取代我么?空云落苦涩地想。
“安公子,走罢。”
一出门,曲谙就退缩了。
这雨太大了,能将脆弱的油纸伞穿透,照着势头再下半个时辰,九圩会被雨水淹没的。
“别怕。”空云落低声道,他抖开一块宽布往曲谙身上一罩,继而将他横抱起。
“哎,你这是……”曲谙不知所措。
“放心,不会让你被一滴雨水沾上。”空云落轻笑道,语毕,他掠入雨中。
“来,继续喝。”连宵豪气道,又一杯酒下肚,他白净的脸红扑扑的,已然兴奋了起来。
酒楼就一桌客人,两个一表人才的男子也不知哪根弦搭错,大雨天专门来喝酒。
“别再喝了。”萧责温和道,“菜还没吃几口,酒都喝下两盅了。”
“你先喝了再说!”连宵道。
萧责只得也干了。
“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说有个病人胡搅蛮缠,你用两针就让他心服口服。”萧责道。
“对,就这事儿!”连宵道,“两针,让他话也说不出。这世上也不是唯有武功才能独霸。”
“不错。”萧责点点头,“武学不过是令人强大的手段之一罢了。”
“咱俩果然最聊得来,再喝!”连宵哈哈大笑,又把杯子满上了。
萧责道:“从前你不怎喝酒。”
“人总会变的。”
“你也不会拐弯抹角跟我说这么多有的没的。”萧责微笑,“你看见我的反应,也不像你的待客之道。事出反常必有因,可否告知?”
“我反常?”连宵露出诧异表情,“是我们太久没见,我有所变化而你不习惯罢?”
萧责抬手轻轻摩挲下巴,探究地看着连宵,“我还以为你的医馆藏着不能让我瞧见的东西呢。”
“怎么会?”连宵道,“老段又没在。”
许久以前段千玿和萧责吵架了,就会来找连宵,对萧责避而不见。
“说到他,你可知他在忙什么?一年多没见了。”连宵道。
提到段千玿,萧责的注意力才从连宵的不对劲上抽离,“他……我也许久未见。”
“他又卧底去了?”连宵问。
萧责默而不答。
连宵语重心长道:“你们俩就打算这么耗着?人这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你们干的还都是命悬一线的事,谁晓得明天会如何?”
“你说得对。”萧责叹息,“无论如何,这是他最后一次冒险。”
“他到底做什么去了?”连宵十分好奇。
萧责却话锋一转,笑道:“你不知?你都能洞悉我的来意了,应该是无所不知罢?”
这话猝不及防,连宵没能第一时间应对,下意识喝了口酒掩饰,“我哪知道你来做甚的?”
“可你我见了这么久,你却没也没问一句。”萧责悠悠道,“连宵,你可得知道,就算是千玿撒谎,我也能一眼看出来。”
连宵:“……”个老狐狸!
不过他拖了那么长时间,曲谙他们已经走远了吧?
“唉,你这么说实在伤情谊。”连宵摇了摇头,“罢了,既然你怀疑我,那我就不伺候了!”
继而往桌上一倒,醉过去了。
萧责:“……”
另一边,曲谙已出了九圩城门。
空云落带他来到了城外最近的驿站里,要了间上房。但驿站简陋非常,就算是上房也漏雨,只得拿桶来接。
曲谙就坐在几个桶中间,发呆。
“到床上坐,暖和些。”空云落道。
“有霉味。”曲谙道。
“我清理。”空云落说着,拿出一件衣裳,手中运起内力,将衣裳烘得温暖,再抖开披在曲谙身上。
温暖顿时驱散了曲谙身上的凉意。
曲谙偏脸看了眼,鼻子皱了皱。
来的路上,周寻说到做到,没让他沾到一滴雨水。可一路上,他被周寻抱着,不得已贴着周寻的胸膛,对方的体温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竟让他很熟悉。
他扯了扯肩上的衣服闻闻,居然是一股暖洋洋的、太阳的味道。
空云落时刻关注着他,看见此举,有些紧张:“有汗味?”
曲谙蹙眉思索,过了会儿道:“周寻,先前我说过,你像我认识的一人。”
空云落立刻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背对着曲谙,深吸了一口气,“嗯。”
曲谙转头盯着他,“你是空云落吗?”
一瞬间,强大的威压降至,空云落脑袋嗡的一声,他不假思索地张口要答“是”,可体内暴涨的内力与这不可抗力拼死对抗,他用力咬住舌尖,血腥味蔓延。在他的脑中一座大山无声的崩塌,他眼前昏花,勉力答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