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谙忙问:“你的伤呢?”
“还好。”阮誉道,“已经恢复了许多,只是还不能使太大的力。”
“回来了,就好好修养。”曲谙道。
二人又聊了些话,阮誉就回去了。
随后空云落来了,一室茶香,曲谙坐在榻上,抬手执壶,手腕上的金环更衬出他的纤细,皮肤脆弱白皙。
“你回来了,喝杯热茶吧。”曲谙尽力扮演着“贤妻”的角色。
空云落的意不在茶,而在他。
淡去的印记又被新痕盖上,矮塌吱吱作响,曲谙失神地望着乌沉的屋顶,像是樊笼中的鸟儿遥望天际。
又过去了五天,曲谙已经习惯了金环的重量,每日看书练字,泡茶等空云落回来,仿佛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只有他内心知道,这样的温情像水,平和却薄凉。
意外的是,剌觅回来了,而且还是看守曲谙的一员。
曲谙看见剌觅,难掩激动,但旁边还有另一个人,不好交流。他便故技重施,又开始摆弄他的花草,要挪到阳光下,还要用山巅不沾尘埃的雪做浇灌。
这等磨叽的琐事很让人烦躁,另一人选择去山巅取雪,也不要听曲谙指使。
“长话短说。”曲谙快速道,“这几天去哪儿了?”
“做任务。”剌觅道,“不然会被发现。你被找出来了?”
“我故意被发现,否则后果难想。”曲谙道,“不是说你有法子,能让他们半天察觉不出变故么?怎么才一个时辰不到就人尽皆知了?”
“我在你屋里点了根迷幻的香,闻到的人会看到他们心中所想的事。他们认为你在屋里,那看到的也是你在屋里的一幕。”剌觅道,“我曾试过,应是有用的。出了岔子,那便是空云落亲自来看你,那香唯对空云落无效。”
“他亲自来……”曲谙的脸色陡然苍白。
这岂不意味着,空云落知道他是有所准备的,他的解释,在空云落看来只不过是错漏百出的谎言。
空云落从未说信,只不过是想安稳他,再多玩弄一些时日罢了。
剌觅警惕着周围的情况,语速加快:“下一步得从长计议了,想必他要针对我,日后能来找你的时间不多。这些子虫你拿着,便于联系。”
曲谙没接,他低声道:“没别的法子了,除非……”
第159章
曲谙没和剌觅说太多,就算此时只有他们两人,也不能掉以轻心。很快采雪的人回来了,曲谙兴致缺缺地让他把雪化了浇在盆栽里,就困倦地回屋里躺着了。
这位出了不归山庄也能威震四方的高手对曲谙感到忿然,“什么玩意儿?没了庄主他算个啥?”
剌觅低头做事,不多言。
那人嗤道:“柯茏,我看你对他倒是尽心尽力,该不会也看上他了罢?”
剌觅大惊失色,“你可别瞎说,庄主会杀了我的!”
“怕啥,庄主也就表面宝贝着他。”那人道,“实际上早就厌烦了。”
剌觅道:“慎言,小心曲公子向庄主说起,皮都给你扒了。”
那人吊儿郎当的笑,一点儿也不慌。
外头的话说得肆无忌惮,曲谙在屋里都听着呢。
他并没有气愤,只在心里说,是啊,何必呢?
空云落进屋了,曲谙还躺在床上没动。他背对着门口,像睡着了似的。
但空云落从曲谙的气息声就知道他没睡着。这算不上什么大事,累了,躺床上懒得起来,无关紧要。可空云落眉头皱了起来,他明确感觉到自己的耐心要到底了,曲谙再小的欺骗,他都无法忍受。
于是他径直走过去,将曲谙翻过来。
曲谙一双眼睛清明,直直看着空云落,没有意外也没有害怕,“怎么了?”
空云落不悦,“躺了一天不够,我回来你还要躺?”
曲谙便乖乖坐起来,把链子扯动的声音都控制得尽量小,他就像一个调教得完美的妻子,为空云落更衣,同时轻声细语地说着自己这一天的见闻。
这样的温顺取悦了空云落,他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曲谙还特地提了句,“我今天把饭菜都吃光了。”
缘由是空云落说过,曲谙太瘦了,抱着都不舒服,让他养点肉出来。
“保持。”空云落道,“今晚不做了。去泡壶茶,我沐浴后喝。”
曲谙低眉顺眼地应“好”,去泡一壶镇定安神的花茶,待空云落沐浴归来,茶温刚好适口。
喝了茶,两人相拥而眠。
空云落慢慢摸着曲谙的头发,心情颇佳。曲谙不像前段时间那样,一个劲儿挑刺,总算听话了。
“你一直如此,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我会好好待你。”空云落道。
“懂了。”曲谙道。
他闭眼靠在空云落的胸膛,只有自己知道他费了多少力,才让自己克制住瑟瑟发抖。
现在,他对空云落的惧,已经多过爱了。
风里捅出的“篓子”,对流逸阁的影响,可谓源远流长。
圣君回到流逸阁,面对的是一个烂摊子,没人敢处置那些“外人”,哪怕是门派上门讨要说法,也没人敢妄自出面。
一群废物!
圣君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下属,心里恨不得将他们做为人器。
“把人都打点妥善了,再去收拜帖。三日后一一放进来见我。”圣君道,“无须多问也无须多言,我的所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是!”属下们见着圣君回来了,心才定下来,他们全然信任着自己的主子,圣君说什么,便是什么。
这三日内,圣君召集流逸阁内知晓实情的人,一部分去外面控制舆论,一部分跟着他把那些人器做干净。
搪塞的理由有一大把,这些人受了重伤,或是中毒导致不足,无颜回帮派,流逸阁施以援手,为他们救治。
反正流逸阁在外就有好善乐施的美名,这倒不突兀。
难就难在,这些人体内的秘密不能被发现,除非能留下来,不然只能用别的手段除掉,以绝后患。
一想到自己精心培育的“药材”还没用上,就得销毁,圣君心里就恨得发痒。
三日后流逸阁给出了交代,结果却不尽人意。若是事情一败露,圣君便出面解释,兴许还能有挽救的余地。可偏圣君在外,中间僵持的时日耗尽了受牵连门派的耐心,哪怕流逸阁放低姿态,但仍有许多人不买账。
流逸阁的江湖名声大大受损,平日交好的门派也没为它出声。
在旁人看来,圣君诚意十足,姿态放低,愿意倾尽自己的所有去补偿“好心办坏事”。但唯有知晓内幕的人才会看到,圣君每晚阴冷的脸色,与“圣”这个字眼搭不上边。
圣君无时不在想,若他是空云落,哪还会为这等破事操劳?绝顶的内力傍身,杀人不过弹指之间,何须在乎那些废物的脸色?杀了便是!
空云落……你身上的一切,都是我的!
远在另一端的曲谙,心头一阵冷悸,他的手哆嗦了一下,杯子掉在地上,碎了几瓣。
“怎么不小心?”空云落道。
曲谙抬起头,怔愣地看向空云落,很快又蹲下去,把碎片收拾起来。
“别去捡,叫人来收拾。”空云落道。
曲谙已经捡起来了,他盯着自己手中的碎片看,有一瞬间,他居然想用这东西,割开空云落道喉咙……
这念头过于骇人,幸而转瞬即逝,曲谙把它归结于空云落对他太压抑,导致他催生出了变态的想法。
这可太危险了,他不能立刻离开,也要转变心情,不能恶化下去。
就在曲谙为此苦恼时,一件不可思议的消息传了回来——圣君向玄参派提亲,欲迎娶掌门的侄女楼雯润。
在外人看来,流逸阁近日声誉受损,与交情颇深的友派联姻,以巩固实力,乃合情合理,只是这个楼姑娘听说曾在不归山庄住过两年。要知道这不归山庄都是男子,她一女子与男人厮混两年,这就耐人寻味了。
但这消息传进曲谙的耳里,把他下巴都要震掉了。
“这是谣言吧?”曲谙对着阮誉不可置信地问。
“怎会,这是楼姑娘信里亲笔写的。”阮誉道,“她也身不由己,不容易。”
“可圣君为何要与她成亲?这、这不合理啊!”曲谙失声道。
“不合理么?”阮誉反问。
曲谙:“……”他要怎么去解释,圣君的确会成亲,但不是和楼雯润,而是和一个名为子馥的女子,成亲也不是为了爱情,是要利用那女子特殊的体质,生下一个对他而言就是药材的儿子?
“我一直认为,楼姑娘是咱们这边的人,她与圣君成亲,不就是流逸阁的女主人了?”曲谙郁闷道。
“世事难为,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阮誉叹息。
“这事儿定了?”
“雪兆过后的月圆日。”
“这么快?”曲谙又惊了,雪兆就是下个月中旬,月圆日距现在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玄参派。
“太匆忙了,一个月的时间,哪里够准备?”楼应实不赞同道。
楼雯润坐在轮椅上,两手得体地交叠放在腿上,眉眼温和,“雯润不打紧,一切听叔父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