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千鹤这会儿更尴尬了,想到之前护士描述的小孩,大概就是他了。
梅千鹤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沈遇。”少年眼睛一亮。
“是你救了我吗?”醒来时看见的那道身影,渐渐的和昏迷前那人重叠。
梅千鹤说:“谢谢你。”
沈遇漂亮的眼尾上翘,看过来的眼里有闪烁的星星。
梅千鹤想起他受伤了,便让他先去处理伤口。
“好。”
沈遇乖巧的跟着护士走出病房。
梅千鹤疑惑地发了会呆,从陌生人的角度看,总觉得沈遇对他的态度哪里怪怪的。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门阖上,沈遇垂下眼睫,轻轻地捻着手指,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他那个东西炽热的温度。
他嘴角勾起,回头对着房门露出一个僵硬中透着怀念的笑。
护士嘴角抽搐,越发觉得这孩子有点奇怪。
就,感觉有点病态。
——
翌日,梅千鹤过了观察期转到普通病房,江邵舒和几个室友结伴去看他。
他们几个中最严重的是江邵舒,左腿被车轮压到,得养个把月才能好,另外几个则都是皮肉伤,有的脸上青青紫紫,有的胳膊肿成了猪蹄。
几人刚一见面就指着别人哈哈大笑,大清早就开启了互相伤害的模式,直到到了梅千鹤的病房前才停下。
他们就是再缺心眼也不会在梅千鹤的面前闹,毕竟要不是有人相救,梅千鹤就真的交待在昨天下午那场事故里了。
“可怜的小羽毛,看看哥哥们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梅千鹤脑袋上包着厚重的纱布,还不能随意动弹,闻言只能费力的伸长脖子去看,结果看到床前站了一排鼻青脸肿的傻x,一人嘴里叼着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各自凹着奇形怪状的造型。
画面有点辣眼睛,梅千鹤生无可念地躺回去了。
“不是,你这是什么表情!”江邵舒单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扶着下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这个姿势有点费力,他的腿都酸了。他哀嚎道:“这可是我们绞尽脑汁才想出来逗你开心的法子,你怎么都不笑啊?”
另外几个人连忙应和点头,生怕他不信似的。
梅千鹤:“……”
梅千鹤敷衍的笑了几声,身残志坚的用手机给几人拍照,然后发到群里,几个人立刻纷纷掏出手机点击收藏。
“呵,我就知道。”说什么逗我开心,不过是把我当成拍照工具人罢辽。
江邵舒一屁股把坐在床上的东北室友挤走,把完好无缺的腿搁人大腿上,一边用眼神示意给他舒筋络骨,一边嘿嘿笑道:“还是你懂我们。”
高高壮壮的东北室友委委屈屈的,要不是看在某人今天金鸡独立的份上,他绝对会跳起来和他大吵一架。
——然后再忍辱负重的服侍人。
莫名有种看狗男男秀恩爱的感觉。
梅千鹤闭上眼,拒绝交流。
“咔擦咔擦”
他刚闭上眼,就听到旁边传来清亮脆响的、啊呜啊呜、啃苹果的声音。
梅千鹤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早上沈遇给他买了粥,他一点胃口都没有,这会儿被江邵舒滋溜滋溜的声音勾起了欲望,只觉得肚子饿的难受。
他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
然后看到室友B、C把削好的苹果囫囵放到嘴边,正张大嘴巴准备下口。
六目相对,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把手背到背后,然后看着江邵舒,俨然一副与我们无关的架势。
江邵舒:“……”
不是,不带这么卖队友的!!
江邵舒浑身一凉,来不及辩解就听到梅千鹤咬牙切齿的声音:“半个小时之内你给我弄不来吃的你就完了我告诉你!”
江邵舒心情大起大落,立马起身从门外拎来保温桶:“来,赶紧的,我妈熬的鸡汤,可好喝了。”
说完对着另外几人趾高气昂,一副快来夸我神通广大聪明睿智的样子:“我就说这个办法奏效吧!”
室友C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同情的拍了拍东北室友的肩膀,打开保温盒盛汤。
东北室友:“……”
不是,他傻他的,你同情我是几个意思?
一揭开盖子,浓郁的香味便扑鼻而来,勾的人馋虫上脑。
沈遇一进来,就看到几个人在热热闹闹的抢食,他低头看了看手里自己刚在酒店厨房里熬的骨汤,又想到早上被嫌弃的玉米粥,心里委委屈屈的。
控诉的目光落在梅千鹤身上,梅千鹤心虚的解释:“你听过那句话么?——别人碗里的才是最香的。”
江邵舒“啊”了声,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你们平时总抢我零食的原因!”
几个室友笑的不怀好意。
东北室友认出少年是那个在救了梅千鹤的人,他盛了碗汤递给沈遇,豪迈的说,“小朋友,谢谢你救了我兄弟!”
沈遇面无表情瞥了一眼,接过汤,取出勺子,放在嘴边吹凉,作势要喂给梅千鹤喝。
东北室友摸摸后脑勺,和几个室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梅千鹤也有点尴尬,本来他的性格就属于慢热型,很难和陌生人熟络起来。
而他和沈遇认识不过十二小时,远不到熟识的地步。
他觉得少年的行为越界了。
气氛凝沉之际,江邵舒大叫起来,一脸惊恐道:“小羽毛,你都已经喝了两碗汤了还要喝!你是猪吗?”
梅千鹤眉头狂跳,“你才是猪,你是香猪、太湖猪、梅山猪、苏太母猪!”
江邵舒语气不足:“……你、你凭什么说我是母猪!”
众人:“……”
这是重点吗?!!
第9章
梅千鹤确实已经很饱了。
因为空腹的原因,他不敢一次性吃太多,不然容易积食胀气。
但沈遇控诉的目光太有杀伤力,梅千鹤只好无奈地让沈遇到了点他买的骨头汤。
梅千鹤尝了一口,只觉得骨汤爽滑可口,稠而不腻,味道着实是不错。不过,梅千鹤莫名觉得这味道有点熟悉,好像什么时候喝过似的。
大抵好喝就是天下大厨的共通点?
他们几人吃饱喝足,在房间里七倒八歪地搓手机麻将。江邵舒是几个人中技术最差的,只能舔着脸求梅千鹤给他当狗头军师。
然而梅千鹤也是个半吊子。两个半吊子时常意见相左,争论不休,导致在牌桌上节节败退。
事实证明,有时候一加一并不一定等于二,也有可能等于负二。
直到沈遇看不下去,指点了两句,两人终于有了转败为胜的机会,他们一路高歌猛进,眼看就要胡了的时候,江母来电。
江母在电话里说,她请了个护工来照顾他们,大概半个小时后到。
几个孩子都是外地的,父母不在身边,江父江母对几个孩子也是打心眼里喜欢,便自觉承担起长辈的指责,能多照顾就照顾周到点。
电话挂断,江邵舒大声哀嚎起来,由于接电话超过了出牌时间,系统自动判了“过”。气的他再也不想打麻将了。
一局结束,几个人玩累了,各自回去休息了。
从接完电话后,梅千鹤就感觉身旁气压低沉。
他转头看沈遇,见他抿着唇,明显不高兴的样子。
梅千鹤小声问他:“怎么了?”
沈遇在剥柑橘,他把橘丝剥的干干净净,露出里面小小橙黄的果肉,看起来很可口。
“我照顾你,不要护工。”沈遇闷闷不乐的。
他撕下一瓣,送到梅千鹤嘴边,目露期盼的看着他。
梅千鹤无奈,只得张开嘴。
他一边吃一边问沈遇:“你多大了?”
沈遇想了下,“十……六……”
梅千鹤笑着说:“你这个年纪应该在念高中吧,哪儿来时间当我的护工?”
“有的,我没有念书。”沈遇卷翘的睫毛上沾染水珠,“我妈妈是小三,爸爸是别人家的上门女婿,我是没人要的孤儿。”
“抱歉。”梅千鹤没想到他的身世那么糟糕。他原本只是想让他回家的。
“哥哥,我能不能抱抱你?”沈遇说着,双手环上他的腰,人已经自动往他怀里钻了。
梅千鹤表面上对人温温和和,但实际上是最遵守社交距离感的那类人。
他不喜欢不熟的人接近他身边半臂以上的距离。
可少年的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沁凉的泪水滚落在皮肤上,悲伤肉眼可见。
梅千鹤轻轻拍打着少年单薄的脊背。殊不知,肩上的人热泪盈眶,面上的表情却与悲伤截然相反。
沈遇满足的抱着人,一边闷声道:“哥哥,我想上学。”
梅千鹤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捡回一条命的代价。
“我可以帮你联系学校。”
“我没钱读书。”
“学校对你这种特殊情况都是有补助的。”
“哥哥,我没有地方住。”
梅千鹤:“……”
梅千鹤总觉得这孩子想赖上他,因此他冷酷无情的说:“寄宿学校将是你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