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管家对怼的哑口无言。
临走前,警察同志对徐管家浪费警力资源的行为,做出了非常严肃的教育批评。
徐管家:……简直比窦娥还冤。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收获,至少他见到了余先生。
徐管家正要开口说话,就看到少年眼角泛泪,委屈的扎进余先生怀里撒娇:“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这话说的,好像有人故意谋害他似的!
徐管家额角青筋狂跳,难以想象半个小时前把他往死了掐、口口声声要“杀人”的暴力变态狂,竟然有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
“余先生,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您没有害人之心,但切不可无防人之心啊。”
“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梅千鹤抽了张纸巾递给少年,回头笑着问道,“不过,您怎么过来了?”
徐管家顿时一言难尽,吞吞吐吐的,“说来惭愧,我,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别说出来让人为难了。”沈遇擦干净眼泪,坐在凳子上削苹果,眼睫半阖,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徐管家一噎,不服输似的,一鼓作气把徐斯奎昏迷不醒的事儿说了出来,然后紧张的表示,希望余先生能去看看他。
梅千鹤顿了顿,在徐管家期盼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不知道您是否听过这么一句至理名言,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他温和又残忍,“我管他是假死,还是真死。”
一室寂静,少年手一抖,刀尖在隐秘无声中刺穿掌心。
第11章
最近几天,梅千鹤的身体恢复不错,医生建议他多下床走走,做点康复训练。
于是,每天早上沈遇就早早地准备好了一切,然后眼巴巴地盼着他醒来,接着帮他洗漱,牵着他去楼下那片松树林散步。
今天的沈遇有些不对,尽管他一如往常,但偶尔不经意的举动显示出他的暴躁,精致的眉眼也染着稍许阴霾。
梅千鹤虽然有点好奇,却也没问。
无论沈遇对他多么殷勤备至,他仍然对他无法亲近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等他从电梯出来,在病房隔壁看到徐管家的时候,回头一看,果然发现沈遇那张漂亮的脸更沉了。
不知为何,梅千鹤竟然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一种“如临大敌”的戏剧感。
——
徐管家被梅千鹤冷酷无情的拒绝后,本来也不想再打搅他的生活。他回去之后,趁着楼蓝和明翰都不在,就自己自言自语地把这件事说给昏迷不醒的徐斯奎听。
他原是想找个人抱怨下,发泄心中闷烦的情绪,谁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床上的徐斯奎听他一通抱怨后,竟然神奇的有了苏醒的征兆。
徐管家大喜过望,随即一拍大腿,所谓山不就我我就山,他立刻决定把徐斯奎转到市医院,特意要了梅千鹤隔壁的病房。
见到梅千鹤时,饶是徐管家自认老脸够厚,也还是感觉到一阵窘迫。在窘迫之余,注意到沈遇阴沉沉的目光锁在他脖颈处,他瞬间感觉有什么东西无形的挤压着喉咙。
徐管家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莽撞。
的确很莽撞,也很会投机取巧。
对梅千鹤来说,更多的感官则是恶心。那种被既定命运笼罩在头顶的,无能为力的奔溃感,让他忍不住反胃。
他从穿进来至今,对徐斯奎一直保持着避之不及的态度。
在意识到自己就是原主之前,他不愿意否定原主的爱情,所以还能保持冷静,理智的看待徐斯奎。可世事弄人,谁能想到原主就是他自己呢?
然而当他明白之后,一切于他而言,经年往事早已烟消云散。
无论曾经是不是替身,无所谓昔日是不是深爱,现今都只有一句物是人非的感叹,“原来被替身的那个傻比就是我自己啊。”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于是,梅千鹤面带微笑,淡淡的和徐管家打了声招呼,目不斜视穿过走廊。
沈遇扶着他,不动声色转过头,锋利的眼尾上翘,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奇异的笑。
徐管家被他看的浑身一僵,忙不迭关上门。
他叹了口气,看着病床上的人日渐消瘦的徐斯奎说:
“刚刚遇到余先生了,他看起来好了很多。”
——
在楼蓝的帮助下,徐氏给明家投了一笔钱,这笔钱对徐氏而言不算什么,明家却因此度过了破产危机。
明家父母乐的合不拢嘴,把楼蓝好一顿夸。明父还特意嘱咐明翰,以后要多多和楼蓝来往,以后他在演艺圈的路也要好走很多。
毕竟徐氏投资的娱乐产业也不少。
说实话,明翰真的很不喜欢他们这种利益大于一切的价值观。但他没法反驳,只能别扭的应下,然后赶紧借故跑了。
他在医院照顾了徐斯奎几天,就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让他进组拍戏。
经纪人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把他当成了刚进圈的小透明,因此说话态度很强势。
明翰不得不暂时离开。
这天晚上,他结束一天的拍摄任务,到了医院,发现徐斯奎转院了。
一查,已经转走好几天了。
他最近工作格外繁忙,无法两边兼顾,因此,徐斯奎这边基本上都是徐管家照料。
于是他打电话给徐管家,徐管家支支吾吾的,似乎并不想告诉他。他不明所以,又去问楼蓝。
楼蓝自然是知道的,他迟疑了下,还是把住院信息告诉了明翰。他始终认为,如果有人能唤醒徐斯奎,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明翰。
明翰根据导航的指示来到市医院。
市医院是近几年政府投资新修建大型综合性医院的,住院部修的很高大,厅前绿植郁郁葱葱,似乎丝毫没有受到严冬的影响。
十二部电梯同时运转,刚好有一部空的正要上去。
他伸手挡了下门,对里面的两个年轻人歉意地笑笑。
两个年轻人都是很优越的长相,一个漂亮精致,一个温和儒雅。
温和的年轻人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对他回之一笑,精致的少年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不动声色挡在另一人前面。
明翰并未在意,按楼层的时候,发现两个人和他去的是同一楼。
出电梯后,那两个人越过他,进了隔壁的房间。
——
明翰进去的时候,徐管家正在陪护床上小憩。
听见动静,他猛地惊醒过来。见是明翰,又失望了一瞬。
明翰感觉到了徐管家对他微妙的敌意。
其实也说不上敌意,应该是不希望他总来看望徐斯奎。
明翰并未在意,以他的身份来看,管家和主人家关系虽然亲近,地位上却是泾渭分明的。
换句话说,他根本不必看管家的眼色行事。
即使他本来的性格很平易见人,也不会特意贬低他人,但是在豪门养成的、从小刻在骨子里的阶级观念,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会无意识流露出来。
“明少爷,”徐管家起身给他拉凳子,“请坐。”
明翰不想劳动老人,大步走过去自己接过来,“谢谢徐叔。”
徐管家笑笑,“那就麻烦你照顾小奎了,我回家做点吃的带过来。”
“好,您路上小心。”
送走徐管家,明翰在白色病床上坐下。
此时室内格外寂静。
床上的人无知无觉,面色苍白难看,呼吸微弱。
“你什么时候才愿意醒过来呢?”看着憔悴虚弱的徐斯奎,明翰心疼不已,“徐斯奎,我回来了,你不想看看我吗?”
他回来了大半个月,见了很多以前的朋友,所有人都说,“徐斯奎很喜欢你。”
要是他当年没出国,说不定现在他们已经是一对璧人了。
明翰也很后悔。出国后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没有一天不在想徐斯奎,这个人俨然成了他的心病,他几乎快被自己的心病折磨疯了。
他尝试着忘掉他,可是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办法忘记这个人。
既然忘不掉,那就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吧。
明翰摸着他的脸颊,掷地有声: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弃你了。”
——
徐斯奎这辈子唯一一次做梦是九岁那年。
梦里母亲被一群野兽追着,从高楼一跃而下,风吹起她悠扬的白色裙子,像在空中蹁跹飞舞的蝴蝶。
小小的他站在地面,白蝴蝶在他面前跌落,血肉模糊。
突然,她怨恨地目光死死盯着他,凸起的眼珠子泛着恶心的灰白,她扭曲着四肢朝他爬过来,鲜血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痕迹。
他呆滞的站在原地,听见妈妈不甘的怒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在他耳边炸裂,炸的他心肝脾肺肾都碎了。
“都是那个贱女人害我!”
“徐斯奎,你一定要给妈妈报仇啊!”
噩梦惊醒,东方泛白,警察敲响他家的门,告诉他,“你妈妈自/杀了。”
从此以后,做梦这件事于他而言,本身就是一场噩梦。
而现在,他梦见余千鹤睡的沉静安详,怎么都不肯睁开眼睛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