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很快被撞开了,几个手执血刃的锦衣男子闯进房里来,血腥的气味扩散到了这里。锦衣男子启唇喝道:“给我从被窝里出来!”
慕容玄佩忙从被子底下探出头,笑呵呵道:“各位壮士,有什么事呀?我还在与贱内解火啊!”龙钰馨见被子移开,忙向内别过脸,用手遮住脸庞。慕容玄佩为求逼真,当面一阵乱口及他的脸庞和颈侧,摇动寝具。
锦衣男子们瞧了瞧地上的乱七八糟的男女衣服,又瞧了瞧寝具上的干柴热伙,登时一阵燥热,忙退了出去,脚步声又开始蔓延下去。
慕容玄佩趁机会,在龙钰馨耳边低语:“他们找不到人,一定又会回来这里。必须要趁他们回来之前逃出去。”
龙钰馨只因他方才的做戏羞红了脸,抬起双手捂住脸庞,没有回答,但点了点头。
穿好衣服以后,慕容玄佩便趁着混乱,带龙钰馨一路避开锦衣男子,来到一座高墙的下方,不等龙钰馨启唇,已快速将他扛在肩头,跃上墙面,快速踩着墙面往上登,很快便越过了墙顶,又拉着他在夜色中疾步奔跑了几千里路,来到了海岸边。
龙钰馨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慕容玄佩答道:“我既然救你,不会半途而废,如今唯有雁归岛能暂时安置你。”话落,便弄来一艘小船,载着龙钰馨,划着小船,至黄昏便抵达雁归岛。
只刚踏进慕容家的正大门,就冒出无数面孔,皆朝他二人欢喜着迎了上来。
慕容钦湄启唇:“大哥你终于回来了!”目光转移,落到龙钰馨身上,愣了愣,又再度欢喜起来,“大嫂!”
龙钰馨闻言,很是不愉快,一个没忍住,举拳打在了慕容钦湄的侧脸。
慕容钦湄的脸皮还算厚,没有被打伤,只奇道:“大嫂怎么刚见面就挥拳头?”
龙钰馨愈加气急败坏,指着自己的鼻尖,脱口:“我看起来很像他老婆吗?!”
慕容家众人皆以为他这是一番谦虚的话语,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天作之合的夫妻相啊!”
龙钰馨不由握紧发颤的拳头,瞥了一旁只微笑却默不作声的慕容玄佩一眼,就揪住他的衣襟,愠道:“还不快与你家人解释清楚?”
慕容玄佩当下宣布:“他,确实不是大嫂。他……”
慕容钦湄抢话道:“还没有成亲?没有关系,在雁归岛成亲也是一样啊!”
龙钰馨快要发疯,径直挤过人群,独自冲进了客堂。
夜里,慕容玄佩端着一碗药汤来到一座小楼,敲了敲房门,发觉房门没关紧,便推门而入,见龙钰馨在做活络筋骨的体操,就将药汤搁在桌案上。
嗅到药的气味,龙钰馨立时来到桌案前,问道:“你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慕容玄佩答道:“你我从寺院一路逃到我家,功体劳累,也该补一补。”
龙钰馨端起药汤仔细嗅了嗅气味,再抿了一口尝了尝,放下后,赶紧问道:“我问你,这方子是谁开的?药是谁抓的?”
慕容玄佩愣了愣,答道:“是我自己去药库抓的,也是我自己煎的药。”
龙钰馨还继续问:“你是不是把太子参熟地黄杜仲附子苍术防风川芎……还有鹿茸虎-鞭炖了一罐子?”
慕容玄佩再度一愣,启唇:“这你也猜得出来?!”
龙钰馨不由扶了扶额,随即将他拽到面前,用食指指骨背敲了一下他的额顶中央的神庭穴,忽然他乖乖地转过身,张开双臂,亮出背部。
龙钰馨不解:“做什么?”
慕容玄佩答道:“不是要点灵台穴?”
龙钰馨有些无法容忍,袖起手,只道:“你这脑子怕是点穴也没得治了!”
慕容玄佩好奇:“这药方子不妥?”
龙钰馨轻哼了一声,答道:“你只要炖一锅当归枸杞人参鸡汤就好,可你这药汤乱七八糟!还,还乱加了鹿茸虎-鞭!你知不知道鹿茸虎-鞭是补什么玩意儿的!”说到后半句时,脸颊竟微微发烫。
慕容玄佩只道:“我以为皆是补阳壮骨的药。”
龙钰馨一边羞红了脸一边微怒道:“功体劳累是筋骨的毛病,补什么阳啊!”
慕容玄佩瞧了瞧桌案上的一碗药汤:“那这碗药……”
龙钰馨亦瞧了一眼药汤,只因药材贵重,便干脆地端起碗,干脆地喝下,只喝了一半,突然被慕容玄佩夺过碗,剩下的一半药汤流入了他腹肠之中。
龙钰馨愣愕:“你这又是做什么?!”
慕容玄佩答道:“若喝了这碗药出了什么毛病,我也好与你分担。”
龙钰馨一时无语凝咽。
慕容玄佩瞅了瞅,只又道:“我先回房了,你好好歇息。”端起空碗便离开,径直下楼去了。
夜半,龙钰馨从梦中醒来,一身虚汗,又心绪燥乱得再难以睡下,想到兴许是那半碗汤药的功效,便起身,在雁归岛上随意转悠。
不像宫廷那样有侍卫巡逻,岛上的夜色极为沉静,一路上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着。但只在经过一段长长的回廊时,蓦然从对面的八角亭里传来悠悠的琴声。
只因好奇,龙钰馨便快步往那里去,有武艺根基在身,移动很是迅速,转眼间便来到亭外。夜风徐徐吹动垂挂在八面的纱帐,坐在亭子中埋头抚琴的人自纱帐的缝隙之间崭露,龙钰馨只瞧了一眼,便负手迈步走入亭子中。
琴声戛然而止,慕容玄佩抬头问道:“怎么不睡?”
龙钰馨坦然:“睡不着。”
慕容玄佩接话道:“可巧了,我也是。”
龙钰馨径直抓起他的一只手,指尖点在他的腕上号脉,随即启唇:“喝了自己煎的乱七八糟的药汤睡不着,可真是自作自受。”
慕容玄佩只微笑,旋即忽然问道:“那些要擒拿你的锦衣侍卫,可是葛云国摄政王-黄延派来的?”
龙钰馨闻言,愣愕:“你怎么知道?!”
慕容玄佩答道:“此人派手下送来一封信函给我,意图邀我与慕容家上下加入暮丰社。我想你定然是回绝了他才遭他追击。”
龙钰馨垂眸:“你打算怎么做?”
慕容玄佩道:“他一定会亲临雁归岛,你不能在岛上待太久。”瞅了瞅他,“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当面讲。”
龙钰馨大方道:“你说吧。在我离开雁归岛之前。”
话音刚落,一双孔武有力的胳膊突然将他揽住,突然入了慕容玄佩的怀里,令他瞪眼吃了一惊,只听慕容玄佩道。
“我想跟你一起走,我想为你回绝黄延,我……”
龙钰馨又是吃惊又是羞得满脸绯红,难以启唇。
慕容玄佩顿了片刻,自顾解释道:“不是因为那碗药汤的效用才这么说……”
龙钰馨启唇:“你我结识才刚几日……”
慕容玄佩答道:“我知道!但一见钟情这事,总是有的!”
龙钰馨又道:“我脾气差,又严厉,动不动就毒舌,待到白头之时一定会是个古怪的老头,搅得你不安宁……”
慕容玄佩接话道:“我会洗衣,做饭烧菜,弹曲,上位下位皆随你心情,即使到了白头之时也会在你身边当只小白兔。”
龙钰馨轻轻将他推开半分,用食指指着他,脱口:“你就这么乐意断子绝孙?!”
慕容玄佩抓住龙钰馨指过来的手,一本正经道:“没错,我乐意。”又将他拉扯到怀里,扶着他的肩背,覆上醇瓣,连绵的稳令他眩晕,再难抗拒。
三日后,二人携手离开雁归岛,流浪于民间,数年以后,龙钰馨上山采药不慎落入地洞,因而发现了世外桃源,便与慕容玄佩来此地从此隐居,将之命名为玄岫谷。
☆、番外6《绝缨之宴》
大正第七年,正值初夏,蝉鸣却已早早地响彻大地。
见清和尚一回头,发现自己孤身立在一片荒野当中,茫然着不知该往哪里去。
突然从远处传来呼唤声,并且慢慢逼近。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将银白长发披散在双肩的俊美少年欢喜着冲他跑来。
“炎风!炎风!”
当少年奔至他面前时,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双手,想将少年拥抱,但刹那间,少年的身影被一抹白光所代替。
他错愕之际,揉了揉眼,再度定睛看去,发觉自己身在禅房之中,方才所见原来只是一个梦而已。
“炎风!不要走!炎风……”
纵然是七年前的重逢,那时候的呼唤声仍停留在他的脑海里。那一日,他立在高处,看似无情,却只是不敢循声看去一眼。
七年里,他偶尔去到青鸾城的地牢,隔着牢门偷偷探望黄延,每次皆是瞧了一眼便匆匆离开。
当初他选择落发出家,是为了替黄延洗清罪业,亦是为了忘情。每当听闻黄延又造下多少杀孽,他便加倍念经,加倍修行善业,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情根依旧斩不断。
他看着握在手中的佛珠,记得刚出家的那一日,自己对自己说——若再对黄延动情,佛珠便要线断珠散,从此万劫不复。
如今佛珠尚且完整地在他手中,他轻轻叹了叹,只将佛珠戴上,离开了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