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雪侯李旋闻言,笑了笑:“世子真会说玩笑话。”
苏仲明纳闷:“你怎么又叫我‘柿子’?我长得很像柿子吗……”
定雪侯李旋答道:“你是瑞亲王妃之子,生父是瑞亲王,我当然要唤你为世子。”
苏仲明一听,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在叫他‘世子’而非‘柿子’,啃了一口烤鸡,他不顾嘴边的油腻,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看你这身盔甲,应该是个将军吧。”
定雪侯李旋答道:“我叫李旋,封号定雪侯。”也问道:“这烤鸡可还合口味?”
苏仲明干脆地答道:“好吃!烤得刚刚好,一点也不塞牙!”想了想,又补充:“我看外面乌漆麻黑的,应该是深夜了,就不要叫你的人赶路了,熬夜赶路对身体不太好。”
定雪侯李旋恭敬地回道:“遵从世子之意!”便立刻下了马车,还回头看了马车一眼,温柔地笑了笑,才往前走。
☆、第2章
定雪侯李旋吹了一个口哨,唤来了一个小兵,立刻吩咐小兵:“传令下去,咱们不赶路了,今晚便在此地暂且驻扎,明日再走。”
那小兵听罢,微愣:“可是侯,这么黑的天,扎营实在困难。”
定雪侯回头,严厉地盯着他,质问道:“是世子重要,还是扎营困难重要?”
那小兵垂下头,认错道:“是……是世子重要……”随即带上命令奔跑下去了。
苏仲明吃完烤鸡,用纸张擦干净嘴边和手指上的油腻,坐在车上也甚是无聊,便自行打开车门下了马车,夜里什么树木什么野草什么山道都看不到,只看到偶尔飞过的樱花瓣,只感觉到令人快意的山风,那风吹动他的发丝和广袖衫子的衣袂,在别人的眼里却成了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
定雪侯李旋远远望着他,即使他回过头来发现自己,也依然没有转移目光。发现他以后,苏仲明慢慢地移步,至那个比他自己要高出一个个头的定雪侯的面前才止住,他看了看他身上的甲胄,目光移向他腰间左侧的佩剑,很自然地将剑刃拔了出来。
他手握着剑,又弯下腰捡起脚下的枯枝,用那把剑削了枯枝一下,枯枝立刻被削断了一块,看来是相当的锋利。他扔掉枯枝,举着这把剑惊奇地打量着,小心地用拇指掠过表面,在现代长大的他还从未见识过真的刀剑。
“有名字吗?你的剑……”他出声问身侧的定雪侯。那男子毫不犹豫地回答:“有,叫秋雪剑。”他一听,觉得这样的一个名字很是奇怪,又问:“这名字,怎么来的?”那男子脱口一句诗句来:“秋色披雪寒,十年少颜老。”
原来……是从诗里起的名字啊……
复望了一眼,苏仲明将它收回到定雪侯腰间左侧的鞘中,一转身,抬步就往火堆的方向走去。毕竟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定雪侯不放心他,担心他有什么闪失,也跟着他走,紧跟在他的身后。
山里的夜很凉,许多人皆蹲在火堆旁驱凉,身后的营帐已经扎得差不多了,定雪侯忙请苏仲明入帐,苏仲明跟着他走,入了被安置的帐房,当着定雪侯的面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后便钻进了被窝,连衣服也没有脱一件。
定雪侯望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他,为他盖好薄被,才默默走出了营帐。
天明,兵马继续赶路,苏仲明坐在马车里,只能百无聊赖地望着外边的风景,正值四月,山间野地里开的花都很烂漫,淡红中夹着深红,映衬着绿枝,十分好看。正当他出神时,听闻咔地一声巨响,他整个人莫名地跟着车子一起倾斜了。
车子不动了,苏仲明爬到车门边,打开车门,好奇地向外张望,这才知道原来是左边车轮陷进了路坑里了,连忙下了车,立在路边看着一群人在忙着把车拉出坑。见他这般无聊,定雪侯李旋又自告奋勇地引他到附近走一走。
踏着野草地,止步在小溪流岸上,苏仲明洗了洗手,扭头出声问一旁的定雪侯李旋:“你多大了?结婚了没?”定雪侯微一愣,答道:“今年该有二十三了,……结婚是什么?”苏仲明才明白‘这里’没有结婚这个词,想了想,解释道:“成亲!是成亲的意思。”
定雪侯李旋答道:“快了,今年八月十五的时候,不过……是朝廷赐的婚。”
苏仲明闻言,愈加好奇了,问道:“你跟谁成亲?”定雪侯倒也够老实,张口便说:“慧柔,雯国的盛世公主,论亲戚关系,她应该是世子的堂表姑姑。”
苏仲明大惊失色——如此一来,这定雪侯岂不是自己日后的堂表姑丈?微愣了片刻,终于出了一声:“那,日后咱们就是亲戚了?”定雪侯却出乎意料地叹出了声,令苏仲明愣了愣:“怎么了?成亲不是大喜事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娶她?”定雪侯侧头向他,反问一句。苏仲明立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定雪侯垂头望向脚下的溪流,无奈地说:“因为她就是赏赐,是要命的赏赐!我若不接受圣上这样的赏赐,恐怕只有死的赏赐了。”
苏仲明只问一句:“你不喜欢她?”
定雪侯默认了,说道:“她爱慕我,几次都赠我信物,我一直没有回应她,也许这件事让圣上知道了,就替她牵了姻缘吧?”
苏仲明默默地瞧了他片刻,不由道:“你也笨了点,她赠你信物你可以回绝,你拒绝她便好了,可你不说话又收下了人家的东西,圣上自然以为你们两情相悦,下诏赐婚也是理所当然的。世上没有后悔药,你只好将就着娶了,反正日子久了感情自然生。”
定雪侯无言,说不出下一句话,只是看着眼前的苏仲明,心里暗暗笑叹,心道: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姻缘无望,没想到会遇上你,还好不晚不晚。
这时,有小兵前来禀报,说车子拉出路坑了,可以上路了。
两个人听得好消息,一起转身,跟着那小兵回到队伍里,苏仲明重新上了马车,定雪侯也重新骑上良马,兵马继续往前方行,过了十一日,终于平安地抵达雯国都城——惊鸿都。那地方,光是市井之潮,就令苏仲明联想起唐时长安,可惜马车不在坊间停留,一直行走着,奔向深幽严酷的宫城,苏仲明只能眼睁睁望着这好景色离自己越来越远。
“世子回宫了!世子回宫了!”
不知是哪个太监在高喊着这样一句,苏仲明在车子里听得很清晰,掀起帘子望出去,望不到半个人,只望得见空旷的场地和气势庄严的宫殿。
马车在其中一座名为长宁殿的宫殿前止住了,那正大门是大敞开着的,苏仲明下了车,跟着定雪侯李旋,由一位老太监引着进入殿内,到了庭院,几个人远远地便看见一位年纪过了三十的贵妇孤身坐在秋千上出神。
老太监上前去,对她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瑞亲王妃,世子接回来了’,那贵妇听罢,回神了,立起身来,望向苏仲明,老太监向他招呼一句‘世子,快过来啊’,苏仲明呆愣了一下,才移动步子,睁着眼打量着面前的贵妇。
那贵妇也打量着他,高兴至极之余,突然搂住他失声哭了起来,喃喃起来:“我的儿子,我的儿子,真的是我的儿子吗……”
苏仲明在她怀里发愣,忍不住心道:她……就是瑞亲王妃?简直跟我妈妈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不,应该说……简直就是我妈妈穿上了古装!那,传说中的瑞亲王是不是也跟我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拉开距离后,苏仲明再次仔细端详瑞亲王妃施朝晶的容颜,越看越感觉自己对她没有那样的陌生感了。施朝晶抹了抹眼眶边的泪花,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轻轻抓住他的腕部,含笑着边走边对他说:“进屋里坐吧!母妃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定雪侯李旋只站在原地,恭敬地说道:“臣先行告退了。”
施朝晶向他笑道:“你难得进宫来,应该是去探望一下慧柔才出宫,她刚刚走的,也许这会儿还能追得上,你快快去了。”
定雪侯转身便走,却并没有按她的话做,慢慢地走出长宁殿,慢慢地沿着长街往出宫的方向行走。而她独自带着苏仲明走入了茶室,一坐下来便张口向他提起从前的事,苏仲明只静静地听着,像听故事一样。
初来驾到,既来之,则安之,他要像刚出生的婴孩一样,像第一天上班一样,先了解这个陌生的时空,以便好好地生活下去。
施朝晶要说的事很长很长,中间因说话到口干舌燥而续了两壶茶,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从外边极不适时地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打断了她说话。
伴随着笑声,从外面进来了一位貌若仙子的年轻女子,那女子一进来,便开口:“瑞亲王妃,大喜啊!世子回来了怎么也不设宴招呼?”
施朝晶瞬间变了脸色,严肃起来盯着她,眼里充满着警惕,脱口:“云姬!”
那女子挑了挑细柳眉梢,竟高傲道:“你是不是应该称本宫为王后?”
施朝晶冷冷淡淡地回道:“圣上还没有册封你为新任的王后,你着急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