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咎在这狭小的的一方视角里,看见男人背着他步上台阶,跨过火盆,迈过门槛……鬼使神差般的,就莫名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若这背着自己的人是师父,那该有多好!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殷无咎心下陡然一惊,随即不由苦笑了一声。
他简直是在做梦,他和师父,如何会有这样的一天?
今日入了这将军府,连是否有命活着回去见他一面都未可知!
温诀一现代人,对于古代人的这些习俗压根没什么感觉,不论背人进门还是拜堂成亲,他只当走个过场而已,压根不往心里去,可殷无咎就不同了,让他跟自己的“仇人”行这种大礼,于他而言,简直就是种诛心的折磨。
他忍的十分的辛苦,甚至连温诀都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但他只将这归结为公主是不愿嫁给自己在生气,所以也没多想。
礼成之后,看着“新娘”被嬷嬷和宫女送走,温诀便转而主持会场局面去了。
这种场面,皇帝都亲自来了,文武百官自然更是几乎一个不落下,整个将军府热闹的不行,起初大家还略有收敛,等皇帝离开之后,便不停有人上来找温诀道喜。
殷弘厉从自己的贴身的随从手里端过两杯酒,一杯举到温诀跟前:“我说帝婿,今日这杯酒,你可怎么也得喝了。”
温诀道:“殿下知道,温某身体抱恙,不能饮酒的。”
殷弘厉闻言,面上虽还带着笑意,但语气却已不似方才了:“你是当真,不给本殿面子啊?”
“还望殿下赎罪。”温诀要能因为他这点威胁而妥协了,那他现在早喝废了,所以在面对着对方阴阳怪气的态度时,他仍旧无动于衷。
气愤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时候,一个人插了进来:“大皇兄,我来替他喝。”
温诀闻声看过去,发现来人竟是殷弘玉,他面上泛着两坨潮红,眼神也有些迷离,看着是又喝了不少。
殷弘厉不悦道:“你以什么名义来替他喝?”殷弘玉对温诀的心思表现的大概是太明显了,甚至连殷弘厉都看出了端倪。
殷弘玉被他这句话一下问住了,哽了半晌也没找出什么应对的言语来,最后干脆拧着眉,一言不发的伸手去抢殷弘厉手中的酒杯。
但是在他碰到那酒杯之前,一只手先他一步取过了那只杯子。
殷弘玉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看见了温诀带着面具的脸。
男人端起杯子朝殷弘厉举了下,然后面色平静的将那杯酒喝了下去。
喝之前,他习惯性让系统检测了一下这杯酒是否有毒,确定无毒之后才喝的,但是却没想到,这酒虽然没毒,但是纯度很高,后劲儿很大,他喝完之后不一会儿,竟然就开始心跳失速,头脑发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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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面具挡去了温诀情绪的变化,因而从殷弘玉的角度看去,他俨然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漠然。
而这态度,简直是狠狠地刺痛了殷弘玉。
“温崇洲,你何至于此?”他一脸受伤的看着温诀,语声艰涩道,“就为了……与我撇清关系?”
“殿下喝醉了。”温诀只当听不懂他的话。
“谁说本殿醉了——本殿没醉,本殿清醒的很!”殷弘玉突然红着眼睛大吼了一声,吼完之后,他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声音又渐渐低落下来,可是很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刚那一声已经吸引了在场众人的视线。
宾客们纷纷朝着他两人看去,眼中迸射出奇异的探究光芒。
殷弘厉拉住了殷弘玉的手腕:“七弟,皇兄知你同温将军关系甚好,今日是他大喜之日,娶的还是我们的皇妹,从此我们亲上加亲,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难过起来了。”
他这话表面是在安慰殷弘玉,但潜台词就好像在告诉众人,温诀是他大皇子的人,与此同时,还给温诀与殷弘玉之间蒙上了一层暧昧不清的关系。
如此一来,即便拉拢不了温诀,三皇子那波人也没法全然信任温诀了,毕竟,永淳可是李贵妃生的,是偏向三皇子的殷弘清一母同胞的妹妹,他决不允许这场联姻,成为温将军与三皇子党之间的联姻。
温诀对于他这拉拢自己,顺带挑拨离间自己与其他人之间关系的伎俩早见怪不怪了,虽说不看在眼里,可改撇还是得撇一撇的,于是开口说道:“七殿下是公主的兄长,不舍公主出适,心中难受也是人之常情。”
简简单单一句话,在一定程度上摆明了自己无意党派之争的态度,与此同时,也反讽了下殷弘厉,意思你们小妹出嫁,七皇子都这么难过了,你这个做大皇兄的,怎么瞧着一点不感冒呢!
温诀这话,的确是将了殷弘厉一军,可与此同时,也无意却狠狠的扎了殷弘玉的心。
——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他分明都知道的,却为何还要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以殷弘玉的聪明,若放在平常,自然能明白温诀这话的意思,可如今他陷在感情里乱了阵脚,早失了平日的理智冷静。
温崇洲,你到底有没有心?
此时此刻,殷弘玉只想揪住温诀的衣领子这么狠狠的质问他,可在迎上他那双沉静淡漠的眼时,又一瞬泄了气。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而后,面上扯出一个说不出来的笑容,然后道:“是啊,本殿与淳儿自幼关系亲厚,她如今嫁人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心中自会不舍。”
他这么说,简直是在往自己的伤口上补刀子,可天生的骄傲克制着他,让他无法在人前展露自己的狼狈。
温诀看着他受伤的表情,也知自己有点过分了,终于没再说什么“我会好好待公主,请殿下放心”之类的话,他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浅聊几句,随即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宴席。
今日虽然宾客满堂,但将军府很大,温诀随便走走,便寻到了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夜晚的湖心亭上十分凉快,温诀倚栏而坐,不一会儿,思绪越来越模糊。
他捂着脑门甩了甩发胀的脑袋,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的思考能力也变差了,以至于他开始有点后悔刚才喝下了那杯酒。
他不该为了让殷弘玉死心,而喝下那杯酒的——要说到这时候,温诀要再没发现这杯酒有问题,那他就是傻了。
那酒确实无毒,可是,却不是寻常的酒,毒不死他,给他灌醉了,一样能干很多事的。
在温诀难抵醉意失去意识之后,两个黑衣人悄悄的摸了过来。
“欸,你说时辰都这么晚了,将军怎么还不过来啊?”
“你们说,他是不是不愿意娶公主啊?毕竟当日陛下赐婚,温将军就一再拒绝来着。”
“他凭什么不愿意?咱们公主身份尊贵,模样也是绝对的没话说,京城多少世家公子排着队的呢,他有什么不满意的?”说话的这少女是公主的贴身宫女,名叫叠桃,从小伴着公主一块长大的,就连性子,也被熏的与公主有几分相像。
不过她虽有点傲居,却没什么坏心思,且对永淳公主极忠心,所以才被李贵妃一直留在公主的身边。
“可是、可是我听说……”宫女被她质问的有些无措,半晌,才结结巴巴的开口,且还说了个开头就不说了。
“听说什么?”叠桃简直要被她给憋死。
“叠桃姐姐,我不敢乱说。”
叠桃见她这吞吞吐吐、一脸怯懦的样子,这时候反而不急了——多年养成的谨慎让她觉得对方要说的话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她耐下性子,压低了声音道:“你有话直说就是,我不会传出去的。”
小宫女得到她的再三保证之后,这才终于开了口。
“七殿下今日在婚宴上闹起来了,许多人都说,殿下与温将军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她凑在叠桃耳边细声说道。
“什么意思?”叠桃不笨,一下就听出对方所说的这个“关系不简单“指的不是朝中所传的“温将军与七皇子往来频繁、私交甚好,可能要战大皇子党”的那个不简单,可除了这些个,还能是什么其他的呢?
叠桃一时想不到了。
小宫女说:“叠桃姐姐可知安陵龙阳的典故?”
叠桃拧眉沉思了一会儿,眼神渐渐变了:“你是说七殿下与温将军?”
两个小丫头在门外的窃窃私语自以为无人听见,殊不知屋内的人武功高强,五感灵敏,早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怪那俩姑娘会信,因为就连殷无咎都信了。
其实细说,七皇子与温崇洲之间能传出此种八卦,还真不算是空穴来风。
在殷无咎自己的印象当中,两人的同框率都极高。
今日酒宴这一回且不说,上次宫中的庆功宴上,殷弘玉喝醉,路上拦住温崇洲撒酒疯;大军回朝那日,他跟在迎接的队伍中,视线从始至终没离开过温崇洲身上;平日里温崇洲在军政处,这七皇子也会时不时的跑过去晃一圈;还有八年前,他在将军府被抓,跪在地上受罚的时候;两年多前,温崇洲在战场上受伤,昏迷不醒,殷弘玉亲自跑了去……甚至当年,爷爷去世前的那个夜晚……只要那温崇洲在的地方,似乎总是会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