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精瘦的身体上,布满了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新旧伤痕,甚至有一个伤疤,就在靠近心脏的位置,看那疤痕的形状,应该是被箭射伤的,只差一点点,就刺在他心脏的位置了。
这些伤,仿佛在向温诀诉说着少年这些年来所经历过的艰辛与磨难。
修长指尖轻轻触上那道伤疤,仿佛过电般,一股深刻的疼意顺着那疤痕一下流蹿到了心间。
那颗残破的心脏,失了跳动的节奏,带动着他血液的流速也跟着加快了,同时呼吸亦变得有些困难。
殷无咎一直睡的很沉,温诀是如何也没能料到,他会毫无征兆的突然醒过来。
等温诀意识到自己方才没有遮挡住自己的脸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先前在院中冲凉,忘了带去一件干净的斗篷,想着殷无咎醉的不省人事的,估计也醒不来,所以就这么过来了。
迎着少年落在自己面上的视线,温诀心里竟陡然生出了几分慌乱。
就好像是担心殷无咎看见了自己这副样子,也会像那些人一般感到害怕,从而疏远自己。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殷无咎在有些诧异的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之后,没有惊恐与害怕,反是双眼渐渐地红了起来。
少年伸出手,轻轻落在温诀的脸上,指尖带着颤抖,声音也带着颤抖:“师父!”
温诀心中有些莫名,顿了一下,他转过了身去,道:“早点睡吧。”
殷无咎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撑着床板下来,绕到了温诀的面前。
温诀见他一直看着自己,那形状漂亮的唇瓣几开几阖,一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的样子,淡淡道:“怎么,吓傻了?”
“不,不是!”殷无咎想也不想的否认,完了还反问温诀,“师父怎么会吓人?”
温诀被他问的一时语塞,这小子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呢?
默然半晌,他说道:“你当真不怕?”
殷无咎坚定的摇了摇头,然后难忍悲伤的低声说道:“师父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一下子撞到了温诀的心头上。
他恍然想起那一夜自己向殷无咎说起前世过往时,还是孩子的殷无咎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脸,难过的哭出来的模样。
原来这世界上一直有这么一个人,在面对他的这张丑陋的面孔时,生出的不是害怕与厌恶,而是对于这伤所带给他的伤痛与苦楚的关心疼惜!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个地方,把殷弘厉写成了二皇子,我知道写错了,可字数太多找不出来了,这里说明一下:大皇子殷弘厉“母钱贵妃”
二皇子殷弘清,永淳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母李贵妃”
三皇子殷弘陵“母,屈贵妃,外祖父屈啸天”
四皇子殷弘杰
五皇子殷弘汐
六皇子殷弘祥
七皇子殷弘玉“生母早逝,由钱贵妃养大,但儿时大皇子殷弘厉与钱贵妃对他多有虐待,表面是大皇子党,但其实效忠儿时曾照顾过他的二皇子与三皇子”
八皇子殷弘琪
九皇子殷无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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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
温诀为自己的发现而震惊着,感动着,欣喜着……
他就像是一个孤寂的、形单影只游走于虚空多年的人,突然遇到了一个愿意与之为伴、不离不弃的同伴。
温诀感觉自己像是沐浴在了仲春的阳光里,脚踏之地长满了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让他由身到心都暖洋洋的,踏实实的。那感觉,美好而窝心的……叫他抓住了就不想再放开!
“无咎,你这样,叫我如何舍得……”舍得下你!
一句话未说完,温决恍惚想到了那个让他身不由己的系统,想到了系统强制下未来要发生的一切,发热的心和头脑陡然冷下了几分。
殷无咎原本呆呆的等着他后面的话,不想他突然不说了,于是忍不住的就想追问,只是开口之前,被温诀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
温诀朝着殷无咎伸出手,替他将那被他换过、但没来得及系上的衣裳拢了拢,而后顺手打了个结:“很晚了,快睡觉去吧。”
殷无咎被他这突然而温柔的举动弄的早忘了原本要说的话,视线从温诀指尖挪开时,恰好又看到了地上的水桶和布巾,然后,殷无咎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紧接着,他的脑海中就补出了那个画面。
少年的心跳陡然乱了,呼吸也变得粗重了几分,面上像是烧了一把火,迅速的蔓延开来。
温诀注意到了他的变化,还什么也未说呢,只是视线在他面上多停留了一秒,殷无咎就有种窘迫到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了半晌,然后猛地转过身去,然而这一回头,就看见了床头柜上那一堆被温诀脱下来的脏衣服,心一时又跳的更厉害了。
殷无咎慌忙撇开视线,直直的盯着青色的帐幔再也不敢乱看。
温诀看见他脊背挺的笔直,垂在身侧的手也握成了拳头,一副心神不安的模样,不由有些莫名。
“你怎么了?”温诀说着,抬手落在殷无咎肩上。
然而刚碰上去,殷无咎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跳到一边,然后钻进被窝里抓起被子蒙住了头。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所用时间大概没超过一秒钟。
刚不还好好的么,这突然的……怎么了?
系统:【还能怎么,害羞了呗!】
温决:“我说你——”温诀几乎要发飙了,但思绪一转,又突然觉得系统说的很有道理。
这孩子是因为什么而突然变得奇怪的呢?不正是他刚刚替他收拢衣裳的时候吗?
而且刚才,他的脸那么红……
温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再看那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身影,无奈之余,又不由觉出几分可爱。
一颗心在无知无觉下,变得柔软了起来。
静静看了那缩在被子里的少年一会儿,温决伸手拉了拉被沿。
被子里的人像是受惊的小兽,身子一抖,将被子抓的更紧了。
温诀顿了一下,将手收回去,转而说道:“不要憋坏了。”
话落,他拎起俩水桶转身出屋,并且带上了门。
殷无咎听着脚步声彻底消失了,这才缓缓掀开被子露出颗汗涔涔的脑袋来。
这要让温诀瞧见了,估计心里得想:得,洗半天白洗了!
此刻,少年那张精致的脸红扑扑的,恍若被丢在蒸笼里蒸熟的虾,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从床上爬起来,走至镜边,只看了一眼,窘的立马就捂住了脸。
脸上的热度顺着掌心一路烫到了心里,心脏砰砰砰的恍若擂鼓。
自己刚刚在师父面前,不会就是……就是这个样子吧?
这么想着,他心里顿时更加的窘迫起来,同时还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奇怪又没出息,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师父了。
商文帝让钦天监测算了良辰吉日,温决与永淳公主的成婚日期最终定在半月之后,公主出嫁是大事儿,程序繁杂,准备起来费时费力,半月是很赶的,温诀本就公务繁杂,婚礼上的事情也要过问,当然了,让他费心的不是婚礼场面与婚宴的布置问题,而是这公主“嫁“过来后,应该如何安置;另外,还有一件让他比较头疼的事,则是如何提拔自己徒弟,而又不引起对方以及朝中各方势力的揣测和怀疑。
因为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温诀这些日子回别院的时间大大减少,于是也就不可避免的忽略了自己的徒弟们,更没有注意到殷无咎这段时间来的异样之处。
这一夜,殷无咎在屋里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温诀回来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至四更,殷无咎心知师父今夜应是不会回来了,总算是放弃了等待。
他从自己房中出来,走到隔壁,在温诀床上躺了下来。
摸了摸怀中那被自己打磨的削铁如泥的匕首,殷无咎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鼻息间属于师父的味道,那躁动不安的一颗心,终于稍稍的平静了下来。
明天是温崇洲大婚的日子,而他,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替爷爷报仇雪恨。
这么多年苦练功夫,不过都是为了这一天。
但虽然做了充分准备,对于能否刺杀成功,殷无咎是没有绝对把握的,所以他想在行动之前,再见温诀一面。
可惜的是,温诀没有回来,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都没有回来。
翌日,殷无咎与贺毅阳在约定好的地方会面。
贺毅阳见殷无咎身上罩着一件白色斗篷,将自己从头到脚都裹的死紧,盯着看了会儿,说:“你怎么这副打扮,学师父呢?”
殷无咎抬手压了压帽檐,遮住自己的脸,问道:“托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贺毅阳点了点头,面上忍不住露出担忧凝重之色:“你真的决定了吗?这事情若是败露,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