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怀疑,这间房便是萧桐的。
司清湖掀开悬挂在月门的珠帘,走到了内间,果然见着萧桐躺在檀木架子床上。
司清湖坐到床边的凳子,先是伸手探了探萧桐的额头,感觉不是很烫,那悬挂于心头一整日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
望着床上的人,长发散在背后,几缕发丝落在光滑的面容上,均匀的呼吸,如同婴孩般安恬。
第一次见这样安静的萧桐,真漂亮!
司清湖嘴角翘了翘,再次伸出手,眷恋的目光落在这张吹弹可破的脸上,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下手轻抚着,柔声道:“你没事我便放心了。你好生歇着,我先走了。”
她刚转身,床上的人忽然嘶哑地出声,“水!”
司清湖身体一颤,僵立原地。
“水。”
司清湖赶紧到旁边倒了一杯水,确认还是温热的,她才捧到萧桐面前,托着她的下巴,小口小口地喂了进去。
萧桐喝着水,干涩疼痛的喉咙滋润了许多,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她忍不住睁开厚重的眼皮,眯着眼看,是司清湖模糊的样子。
但只一瞬间,还没来得及思考司清湖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又昏睡了回去。
眼前的人又安静了下去,司清湖再次起身离开。
刚推开门,便见一堵黑色的人墙挡住了去路。
她一个震悚,蓦地抬起头,吓得脸色煞白。
那人笑眼眯眯,眼里略带玩味地望着她。
“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种做贼被抓包的感觉,司清湖脸颊热了,低垂着脸,小声乞求道:“师姐,你不要说出去。”
“你要不说实话,我就叫人了!”萧椅故作严肃地道。
“我……我院子就在隔壁,不小心走错了,我现在就回去。”
司清湖刚想踏出房间,萧椅一步迈开,挡着她。司清湖看到她抬起下巴睥睨她,脸上写满了“不满意”,想了想,又换了说辞:“我这不是担心萧当家,想看看她,可又怕别人误会,刚好就住隔壁院子,就来看看咯!”
萧椅露出了狡黠的笑,“真的是误会吗?”
司清湖面红耳赤。
“要是你心里没鬼,为什么白天的时候不光明正大地来?”
“师姐你欺负我!”司清湖嗔怪地看着萧椅。
萧椅格格笑了起来,这师妹脸红得赛过长廊上的灯笼纸,就连控诉起来声音都软糯糯的,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真是可爱死了!
“师姐!”
“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你先回房,我去交代一下。”
说完,萧椅就往院子门口走去,司清湖重新回到萧桐的房间。
等了一会,萧椅捧着一碗药进来,先喂萧桐喝药,然后才走出外间,坐到司清湖面前道;“方才灵儿急忙忙地跑出去说有个白影进了院子,刚好被我碰到,我就猜到是你了。”
“师姐你早就看出来了吗?”司清湖道。
萧椅点头,她不仅早在一个月前就看出了司清湖喜欢萧桐这件事,还知道这间院子隔壁是萧氏牙行。
她爱吃梨,每年梨熟之时便会攀爬上树摘梨,打小便知道对面是萧氏牙行了,萧家很多人都知道。
“那萧桐知道吗?”司清湖问。
萧椅摇头,“应该是不知道,她不爱吃梨,以前也不管牙行的事。”
司清湖笑了笑,她们的院子就在隔壁,那还真是巧合。
“说说吧,以前那么讨厌我们家大饭桶,怎么忽然就看上了?”
萧桐从前过于纨绔,只知道败家,从来没有好好学习,一事无成。萧椅最是看不惯,老是和她吵架,一气之下便给她起了这么个花名。
司清湖无言以对,让她怎么说,夸一顿萧桐吗?
想了想,简短地道:“就你也知道她变了,变得还挺让我喜欢的。”
萧椅叹了口气,也难怪,萧桐现在确实懂事聪明了许多,不光司清湖,就连她也开始欣赏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萧椅又问。
司清湖低垂着眼眸,忐忑地扣着手指,“我也不知道萧桐是怎么想的。”
说不喜欢她了吧,但平时对她还挺好的。说喜欢她,但又没有了从前的花言巧语,仅有的谈话都是正事,真让她拿不准主意。
“我看她还是喜欢你的,”
萧椅说着,瞟了一眼墙上司清湖的画像,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只是现在牙行事多,顾不上。也可能生病身子弱了,那方面冷淡了吧。”
“连你也这么说。”司清湖着急了起来。
她还记得一个多月前萧桐和伽罗打算去青楼筹钱之前,伽罗还质问过萧桐是不是把肾病亏了。医理她也略懂点,若脾肾当真有亏损,心性的确会变得冷淡。
但萧桐只对情爱之事冷淡,对牙行倒是上心得很,这也不符合病理。所以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萧桐对她的冷淡是身体虚弱所致的。
她觉得是她和萧氏牙行签契约前让萧桐发的誓言。因为誓言,萧桐才不敢越雷池半步。
不由得懊恼起来,“哎,我没事干嘛让她发誓!”
萧椅道:“你也别烦了,我帮你跟她说吧!”
司清湖想了想,道:“算了。先别说,她现在病着,况且花木兰还没上演,还是别让她分心了。何况,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道让她走到萧桐面前,突然来一句,“我喜欢你了”,然后萧桐一脸莫名其妙,那不丢死人!
她相信,感情都是相通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足以明了,何需多言?
萧桐若当真在意她,总有一天能感觉出她的心意来。
第二日,萧桐一觉醒来,身体终于没有那种忽冷忽热的感觉了,双眸也清明了许多。
小荔枝扶着她坐起来,她刚喝完药,便用嘶哑的喉咙对身边的江氏哀求起来:“奶奶,我今天好多了,你便让我回牙行呗!”
江氏拄着拐杖立在床前,冷硬地道:“不行,身子都还没养好,你想再病一场吓死奶奶吗?”
李嬷嬷也劝道:“当家的您就听老夫人的话,先养几日,恢复稳定了再回去。你不知道昨日老夫人在床边守了你一整日,直到晚上你退热了才舍得回去。你若是不歇息,熬坏的可是老夫人了!”
萧桐被说得惭愧不已,看了一眼江氏憔悴的脸,终究是不敢再吭声。
人虽不能回牙行,但她心里始终像是有一块石头搁不下,抓着来看望她的萧椅萧榛问长问短,排练的事怎样了,小报上连载的《花木兰》进度如何了,读者有什么反馈?
萧椅被折腾得不耐烦,回了牙行便趁机将昨晚的翻.墙贼光明正大地揪了过来。
她和司清湖走在萧家后院的长廊上,萧椅抱怨道:“我都快给她烦死了,明明喉咙痛,一直问长问短的,还让我去奶奶那儿求情让她回牙行!你自己的人,给劝劝!”
“什么我的人!”司清湖羞赧地嘀咕。
“你放心吧,以后你想怎么见她,尽管跟我说一声!”
“谢谢师姐。”
望着司清湖甜滋滋又娇羞的笑容,萧椅也跟着笑了笑。
以前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师妹,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的。
她们刚踏入萧桐的院子,便见小荔枝和李嬷嬷带着一个身着黄色法服,手持拂尘的道长走了出来。
萧椅诧怪地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嬷嬷道:“老夫人听说昨晚院子里进了狐狸,觉得当家的一定是给狐狸精缠上了才病的,所以叫道长来做做法。”
小荔枝也煞有介事地道:“道长说幸好三娘子昨晚给赶走了,不然当家的精元就给那狐狸精吸光了。”
萧椅和司清湖同时一怔,然后心虚地垂下脸,继续走。
待李嬷嬷等人走远后,“狐狸精”瞪了一眼萧椅,“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椅只好如实交代。
昨夜小荔枝匆匆忙忙出去,不仅碰到了萧椅,还碰到了巡夜的两个家丁,一听闻当家的院子进了白影,那两个家丁想跑进去,萧椅当时想到可能是司清湖,便将他们阻止在院子外。
她到萧桐房间发现真的是司清湖后,出去交代。
那小荔枝分明看到了白影,她也不能说没事发生吧,于是随便编了个借口,说是有只白狐狸跑进来了,给她赶走了。哪知道这件事今日一早便在全家闹得沸沸扬扬,还搞得请法师来作法!
司清湖顿时没了脾气,若不是碰上萧椅,在萧家闹得沸沸扬扬的就不是狐狸,而是她司清湖本人了!
萧桐方才被道士一通作法,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躺下想睡觉,但昨日到今日睡太足,翻来覆去也没能入睡。
“大饭桶,看谁来看你了!”
萧椅的话传来,萧桐透过珠帘,隐约看到一个清瘦的白色身影,认出了是司清湖,立即来了兴致,兴奋地坐了起来。
“清湖你来了!”
干哑的声音,像只水鸭在叫。
司清湖掀开帘子走进去,一脸嫌弃地道:“说不了话就少说点,难听死了!”
萧桐立即不敢吭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司清湖坐到她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