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覆三千年 (柳柳柳柳柳)
- 类型:穿越重生
- 作者:柳柳柳柳柳
- 入库:04.10
高乔的桃花眼斜睨了一眼身后的石头:“哦?多谢提点?……走一步算一步吧,除了这样我也别无他法……”
高乔好歹有个小厮相伴,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中,日子也不是那么难捱。可是对于高恒远来说,将至未至的后方部队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每一思量就会让他心神不宁,难以入眠。
从一出发就稍显诡异的送将宴上,一向拮据的皇帝将数不清的珍宝送入高府。再到七皇子拦住他,却一句话也不说。最后,是被应承的十万兵力怎么也联络不上,即使迷了路他们也不至于连个冲天炮的回应也没有吧。
“高家!一切为了高家!”高恒远不是个傻子。
相反,他太精明了,所以明哲保身撑到了今天。尚公主弃进官,要嫡子给儿子,要放权还军权,皇帝的要求他尽力满足着……
可是人家视我为眼中钉,更有宰相那样的权臣煽风点火,匈奴虎视眈眈,他想善终实在太难了。
只要保得住高家,高乔撑得下去……就是豁出他一条老命怎么了!
硬着头皮,高恒远来了西北郡。在途中,每一次回头,都在日复一日等待着没有结果的答案。
“我不是考虑死还是活。我是在想怎么死才配得上我的体面。”高恒远等的答案在一周后终于来了。
一周之后,高恒远依然没等来后续的兵马和粮草。
远处密密麻麻的人头和攒动的马蹄声传到营地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匈奴来了。
☆、第 20 章
敌方浩浩荡荡少说十万。
从地平线上浮起一队队人马,像潮水一样涌向了西北郡的方向。
高恒远心知此时危急时刻,立刻遣散了大批兵马,分散成个各小中队隐蔽于四周。
另一侧。高乔刚想抬起头见识见识匈奴人的真颜,可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脑袋,一个沉稳的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回荡:“别动。”
石头凑近高乔,解释道:“现在情况难测,先护好自己。”
他眼力好,高乔要是一探头,离得最近的匈奴兵可能就要发现他们了。
身后匍匐着的贾达村嘻嘻笑了一下,用极小的音量和旁边的常路交流:“他们有猫腻?”
常路白了贾达村一眼:“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么一趴就是一上午。高乔闲的无聊。头顶上那只大手还没有移开,掌心处的热源烘得高乔晕乎乎的,好像吃醉了酒。眼皮越来越重,前几天省下的困倦一下子全袭来,睡意滔滔。
石头的眼睛一丝不错地盯着前方,还抽空观察了一下四周,竟见这小公子已经睡着了。
“你能不能再可爱一点。”
十七岁的高乔睡颜还带着一团孩子气,石头却始终没抽回放在人家头顶的手。
……
皇帝收到高恒远好几封信,可是总提不起精神来给当朝大将军写回信。
战场的信都很珍贵,一打开恍然有风沙袭面,久了,皇帝连看也懒得看。
直到后来皇帝一连好几天都没收到那边消息,他才找出最后一封收信,上面写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夜色渐渐深了,躺在皇帝旁边的萧贵妃轻轻地掖了掖身边皇帝的被子。没想到皇帝还醒着。他翻了个身坐起来,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贵妃转了转眼睛,巧笑倩兮:“皇上,难道你还在为将军的事情感到担忧吗?听小李子说,今天白日你要了高将军的信函?”
皇帝的脸朝着贵妃,一只手伸过去碰了碰萧妃的肚子,说道:“我心有愧……虽然为了暂时的和平,必要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可是,就因为之前和可汗他们应承的话,朕真要夺走朕皇姐夫的一条性命嘛?”
贵妃的肚子微微隆起,已经有些月份了。这一胎来得不易,对老皇帝来说,这也是他颇感自豪的老当益壮的一个象征。
戏子出身的贵妃抓住皇帝的手,一嗓音里唱着凄凄哀哀:“皇上,匈奴人气焰嚣张,就是要拿高将军的血祭一祭他们亡故的兵马,您除了答应他们的要求,又有什么办法?况且,这京都里住着高将军的一众子嗣妻妾,为了自己的家族,高将军就是洒点热血,又怎么了?皇上您要忌伤神,一定要保重龙体,我们的孩儿以后还指着他的父皇教他识字读书呢。暂且让高家忍下这委屈吧,皇上您也没少为国家安定牺牲个人荣辱啊?!”
皇帝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柔情:“对啊,为了我们的孩儿,让别人受点委屈怎么了?至于高家……唉,就怕长公主和高乔……”
萧贵妃娇嗔一声:“况且,皇上您还送了一万的兵马给高将军陪葬呢。想必这黄泉路上,高将军也不会有多少寂寞吧。”
皇帝没有说话,只低低地叹了口气,默默合上了眼皮。
高夫人从来就像是一只活在人家屋檐下的猫。当她还只是个小小的善雅公主的时候,她依附着先皇帝和后宫各妃嫔小心苟活。当她成了高夫人,以为会有自己想象中的美好时光时,她的婆婆高老夫人却细细拿捏着他们府中大小事宜。她虽是公主之躯,也只能逃过身体上的磋磨,在很多时候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看眼色行事。
好不容易熬过了婆婆……而高恒远却像抛开了包袱,开始一房接一房,变本加厉地抬姨娘。高夫人为了尚在襁褓的幼子,也就忍下了诸多苦楚与不快。
现在,丈夫和其庶长子高仲在战场杀敌,生死难料。这边自己却接到了静王爷留下来的耳线的汇报:皇帝欲用一万将士做局,送高恒远命于匈奴,以求朝夕残喘又数年。
一念及自己的独子高乔早先留下的一封私函,说是他一意孤行潜进了父亲的队伍里,想借此时机开开眼界,让母亲宽心,云云。
一念思及这静王爷和朝廷的动静,高夫人现下是坐立难安,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无力转圜的疲劳感和一阵酸楚涌上心头,高夫人低低地说了句,仿佛是在和千里之外的高乔说话似的:“你怎么让为娘宽心啊……这可是丢命的事儿呢……”
之前,她原以为至少还有十万兵马押后。可是,都快两个月了,军营里未发一兵一马,好似早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打听消息的人来来回回,嘴里都是千篇一律的回话,让一向能忍的高夫人直觉,再不做点什么,高乔也性命难保了。
信末,静王爷宽慰道,此次横祸也不失为一次契机。高乔已被排除在这次行军事件外。若是自己的外孙儿能带领举府挺过这次难关,成了高家真正的掌门人的话,我们也不失为因祸得福。
比起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婿,一个身负皇家亲缘的外孙儿合该会来的更可靠些吧!更何况,可以得见,皇帝只想以高恒远为饵料,不舍动整个高府……有皇帝的补偿心理加持……颇益于我麟儿发展。
高夫人默然。没有了高乔,泼天的富贵也只是镜中花。到头来不知便宜了哪个高恒远的姬妾子。打定主意,她穿上体面的服饰,径直向皇宫提出觐见请求。
皇帝却拖延着不放她入宫门。
连平日里对自己十分巴结谄媚的守卫,都态度强硬地要求高夫人,听候传召,不要在宫门前徘徊影响秩序。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夫人之前寄出给兵队的书信不知辗转了多少山头,都杳无音讯。好像西北郡俨然已成了一座监牢,有去无回,连同信戋。
里面关着高恒远和高乔。而自己穷尽目力也不能窥见自己亲人的一丝一厘近况。
三天后,在高夫人发疯般带着府兵与禁兵们发生冲突时,皇宫终于传来旨意,宣高夫人立刻去大殿。
这次,高夫人衣物简单朴素,只最外侧披着前几年御赐下的毛皮披肩,稍显点低调的华贵。之前因为打斗,她发髻上好几支珠钗都歪了。
一步一顿,她跟着带路的太监慢慢往皇帝内殿走去。这宫殿里的每一寸每一分,她早已烂熟于心。
连前面那个小太监绕远了几个岔路,她也一清二楚。
殿上,皇帝站立背对着大门。
高夫人一进门,太监就手脚麻利地关上了笨重的木门。
台阶上面,是曾经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不点”。
现在,反而是自己站在数阶高台下,半仰着脸,活成了如世间其他人一样的角色——成为“真龙”的伏拜者。
“皇上,我送去西北的信,是您截下的吗?”高夫人早被皇帝之前的避而不见凉透了心,一句话问得有几分尖锐,一点也不像从前温婉的模样。
皇帝闷着声音说道:“长姐……放下你对朕的敌意吧……高恒远一死,并非对你没有好处。”
高夫人之前既没有行礼也没有跪拜,连在大殿中所站的位置也不合常理地向前好几寸。高夫人嘲讽地问道:“没了夫家,我就是个无所依的妇人,难道再来求皇宫给我庇荫嘛?……一声长姐,我可担待不起!我差点忘记了……你可是连自己的手足都能狠下心来斩断的人!我一个区区裹足的妇人……你这个作弟弟的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