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儿八经的合籍双修在正道眼中实乃平常,多少对此事有些了解,白衣青年耳尖倏地涨红,羞恼交加,偏还要嘴硬地反驳:“师叔多虑了,虞寒洲绝对不会做逾矩的事。”
——顶多就是拉着他聊一整晚的剑招。
“绝不会逾矩?”似是觉得青年的话幼稚且好笑,玄逸抬眸,唇角是上扬的弧度,握着茶杯的指尖却用力到泛白,“你就这么信他?”
信一个早早觊觎你的男人?
隐约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白衣青年嘴上没停,音量却无意识地放轻:“剑如其人,我只是觉得……”
耳边声响越来越小,眼见青年说着说着就闭上了嘴,玄逸假笑着挑眉:“继续。”
逐渐犯怂的沈浪浪:……我倒是敢。
您老的目光都快把我瞪穿了OK?
“我只是觉得师叔的教诲好像也有点道理,”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青年立刻改了话风,惦记着对方刚刚对自己施术的昏招,他虽是认怂,却仍要昂着下巴,尽可能找补回几分面子。“……扯平了,一人一次,功过相抵。”
周身萦绕的沉郁飞速褪去,玄逸瞧着对方那随时可能吓到开溜的模样,忽而招招手笑开,没再给青年施压:“来。”
上等灵茶的香味伴随着袅袅的热气缓缓散开,嘴馋又怕冷的青年只犹豫了一秒,便屈服于对方隐晦的示好。
抵达沧澜城前从未考虑过与人同寝的情况,沈裴在储物袋里塞了许多面料各异的枕头被褥,就是没想到再带张床来。
初冬的傍晚总是来得格外的快,眼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白衣青年望望屏风后的浴桶,又望望仅有一张的床榻,看上去颇有些坐立不安。
沐浴……筑基过后不染凡尘,勉强还可以略过;
可要是他很想休息呢?
两个大男人,又差着辈分,无论是同榻而眠还是一起呆在床上打坐,都显得非常奇怪。
清楚对方平时有学着凡人睡觉的习惯,玄逸故意坐在床尾,直等到青年纠结得把脸皱成包子,这才慢悠悠起身:“过来吧。”
“床让给你。”
万万没想到今日的师叔居然如此好说话,白衣青年松了口气,美滋滋地拿出自己用惯的玉枕锦被铺好,飞快脱掉鞋袜钻了进去。
月光幽微,周围也是浅淡熟悉的安神香味,可瞧着男人端坐桌前的身影,沈裴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几次,都没能让自己成功入睡:
修行之人习惯打坐,他倒不是心疼对方的腰背,只是屋子里一直坐着个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的活物,真的很像恐怖片啊喂!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的掌心倒是很热。
鬼使神差地记起男人先前用手抵住自己额头时的体温,白衣青年小声嘟囔了句什么,破罐子破摔地掀开锦被:“师叔……”
“更深露重,要不、您还是上来睡吧。”
第206章
与人同榻而眠这种事, 玄逸先前从未做过。
现在,他枕着被特意换成两份的软枕、盖着材质丝滑的锦被,身边还躺了个蜷成一团的师侄。
许是刚刚折腾累了, 青年这会儿闭着眼,呼吸平稳, 脖子以下都藏在被子里,瞧着相当乖巧安分。
而在锦被下看不见的地方,对方却早已越界, 指尖偷偷贴着他的手腕,像是在摸脉搏。
——沈裴,是怕鬼吗?
回想起半柱香前青年一连串反常的举动,玄逸躺平,定定地看着床顶,突然从对方这类似寻安心的行为里悟到了什么。
得益于青年对吃穿用住的充分准备,他们现在虽然躺在同一张榻上, 却并没有盖同一床被子。
虽然对修士而言,手腕已非要害命门,但那悄悄越过边界的指尖,还是轻易地, 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沈裴,魔障……
发觉自己近来“疏远破障”的计划完全没有生效, 对清心咒愈发熟练的男人有些懊恼, 默默合眼,只当自己身边空空荡荡。
可没过多久, 他便感到身旁的青年动了动,像个寻找热源的小兽,一点点挤进了他的被窝。
软玉在怀, 同样没经历过如此情况的老古董瞬间僵了。
下意识地,玄逸侧头,想将青年推开摇醒,谁料在瞧见对方笼在月色中的侧脸后,他又堪堪停住了手。
与白日里和自己斗嘴争辩的模样不同,青年的睡颜十分乖巧,额头抵着他的肩膀,睫毛密密垂着,只一眼,便能叫人升起几分怜爱。
眸中神色变换不定,男人停在空中的手握了又松,终究没有去扰对方的梦。
翌日中午,听到房外走动声的沈浪浪迷迷糊糊醒来,刚睁眼就发现自己怀里的“抱枕”触感不对。
结实、暖热、光滑还有弹性……
循着本能细细摸了一遭,未等青年浆糊似的脑袋转过来弯儿,一道明显带着冷意的嗓音便在他头顶响起:
“摸够了?”
原地石化的沈浪浪:……
救命,他好像把手伸到某人的衣服里了!
前襟领口被人揉得一团乱,玄逸面色沉沉,心中恼火的却是另一件事:睡姿如此胡来,对方竟还想和那虞寒洲同房同榻?
若非自己昨日及时拦下,这两人怕不是已经生米煮成熟饭?
“师叔,”搭在男人胸肌上的指尖轻轻哆嗦两下,青年慌里慌张抽手,耳根泛红,相当痛快地服了软,“我知错了。”
眼见对方安安分分起身在自己旁边坐好,玄逸抬眸:“错哪了?”
沈裴嗫嗫:“……不该对您动手动脚。”
下次再想吃豆腐,一定要选对方睡着的时候。
“……”没能从青年口中听到想听的话,男人轻启薄唇,“还有呢?”
还有?
误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说了什么虎狼之词,沈裴小心翼翼地试探:“呃、睡觉的时候保持安静?”
玄逸:“……继续。”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确定自己目前还没有反攻对方的能耐,心下一松的青年打了个哈欠,抱着被子重新倒回塌上:“弟子愚笨,烦请师叔给个提示?”
“虞寒洲,”眼瞧清醒过来的师侄又开始装傻撒娇,知道自己错失良机的玄逸,只得蹙着眉,把话说得更加明白,“如此睡相,你往后断不可与那虞寒洲共处一室。”
终于回过味来的沈裴:哟哟哟,好浓的酸味,原来某人竟是醋了。
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一大圈,他的便宜师叔还真是别扭且又可爱。
“知道了。”虚虚合着眼,白衣青年蹭蹭被子,含糊应了声,看样子还想补个回笼觉。
同住一个小院,玄逸当然知道沈裴平时有赖床的习惯,尽管觉得青年的回答过于随意,但他又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让对方直视自己、再正正经经地发一次誓。
因得这茬,接下来的几个时辰,玄逸的脸色都不大好看,落在外人眼中,便是他不满和沈裴共处一室。
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难得认可的剑友会触怒那位据说是宗主师兄的前辈,素来想到就做的虞寒洲,干脆寻了个机会,拉着沈裴躲进角落。
“要么你还是来我房间住吧,”眼中的担忧货真价实,虞寒洲压低音量,“倘若真惹恼了那位前辈,你少不得又要挨宗主念叨。”
话音刚落,正在楼下喝茶的某人就差点捏碎了手里的瓷杯。
非常想变回原型把头塞进翅膀里,小凤凰离朱眼观鼻鼻观心,总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前辈他,该不会也喜欢师兄吧?
否则对方的脸色,又怎会因师兄被虞长老拉走、而变得愈发难看?
习惯性地坐在主角身边刷好感度,专职攻略的齐九朝当然能够看出,那个所谓师叔对沈裴的特别。
然而与单纯吃瓜看戏的离朱不同,在他心里,其实并不想这两人走到一处。
按照原着发展来看,反派应当就是那个后来害死缥缈道宗宗主、自称魔尊的大乘期修士,剧情突变后的沈裴本就实力强横,若是背后再来个师叔支持,这讨伐反派的差事,怎么算也落不到离朱头上。
或者沈裴想办法让死在反派手下……
如此一来,新仇旧恨相互叠加,主角便有了成长的动力和扳回剧情的可能。
暗暗在心底盘算着未来能完成任务的几率,齐九朝眼前突然浮现出一行字:【若最终无法推进主角的事业线,可考虑将变异的炮灰塑造成反派。】
只要操作得当,对方先前赢取的所有美名和成绩,都会变成衬托主角的垫脚石。
万万没想到识海里许久没出声的攻略系统会突然冒出如此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数,齐九朝先是一惊,旋即又觉得对方的建议很有道理。
毕竟在如今这个剧情面目全非的世界里,想要主角无缘无故与沈裴争抢,简直比要对方原地飞升还难。
“二师兄、二师兄,想什么呢这么认真?”胳膊被人轻轻撞了一下,齐九朝回神,正巧对上离朱好奇看向他的眼睛,“前辈已经上楼了,我们悄悄去城里转转吧?”
整整陪在对方身边十年才换来“二师兄”这个稍显特殊的称呼,齐九朝努力挥去脑海里冒出的猪头,强笑着冲离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