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头一回答应得这么干脆。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季母暂时想不出他不对劲的原因。
季应闲用完晚餐,上楼回自己卧室。
季母暗自揣摩片刻,疑惑问:“爸,你有没有觉得应闲好像怪怪的?”
季老爷子隐含笑意地喝着汤,一脸“我已看穿”的表情。
他高深莫测道:“恐怕得持续一段时间。”
季母:“?”
季母云里雾里,“什么得持续一段时间?”
季老爷子笑眯眯,“你还是不了解那小子。”
“用不了多久,你会明白的。”
“人啊,不能把话说得太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改了主意。”
季母:“???”
别墅楼上。
“哒”地一声,盥洗室玻璃门打开。
热腾腾的蒸气争先恐后地弥漫出来,朦胧间,季应闲穿着浴衣走出来。
他一只手擦着头发,另只手顺势拿起手机。
切入微信,先回复工作上的事。
几分钟,处理完毕,他正要放下手机,顿了一秒,鬼使神差点入某个人的微信聊天界面。
界面空白一片,仍旧停留在加好友那天。
横在界面中间,尤为显眼的,是一个过期红包。
季应闲划拉几下,点进朋友圈。
寥寥无几。
最新一则消息,显示时间是上个月初,仅仅四个字——
【从头来过】
四个字。
诠释着当时的心态。
季应闲记得在医院看到他时的场景,青年一身病服,面色病态的苍白,像一盏将要油尽的孤灯,豆大烛光在寒风中摇曳。
唯独那双黑眸清明纯澈。
而他与青年的对话,他也记得很清楚。
——“如你所愿。”
青年说到说到,毫不拖泥带水,比他想象中断得要决绝。
他从不做后悔的事,但现在隐隐有一丝悔意。
在医院那天,他说的似乎有些过。
至少对一个久病未愈的病人,他太苛刻了。
他欠秦宁一个道歉。
季应闲停下擦湿发的手,任由水滴顺着发梢坠落。
他擦净手指的水渍,点开对话框,迟疑着怎么开口。
突然,房门被敲响。
他微惊,手一错,没注意自己点到什么。
周姨声音响起,“应闲,我热了杯牛奶,你喝了好入眠。”
季应闲抬头,“来了。”
他开门取牛奶。
而远在私立医院的秦宁忽然收到一条微信。
他点开看,发现发信息的人是【xian】。
秦宁:“?”
季应闲为什么会发消息给他,有什么事么?
他满腹疑问地切入聊天界面。
两人的对话框中,赫然是个【么么哒】的卖萌表情包。
没等他看清,表情包秒撤回。
秦宁:“???”
同一时间。
在家的季总迅速撤回消息,脸色几变,耳尖发烫。
他捏着手机,大气不敢出,不停自我做心理建设。
秦宁那家伙身体不好,睡得早,不一定能看见。
然后。
微信“滴”地一响。
【姓秦的】:季先生,你是发错了?
季总:“……”
季总已社会性死亡。
秦宁没等到季应闲的回复,心想肯定是发错了,正尴尬着。
他摇摇头,没放在心上,关上手机,继续睡觉。
第二天清晨,他醒得早,在楼下健身房做完有氧运动,就回病房换了身衣服。
他把kiko装进猫包,带它去打第二针疫苗。
宠物诊断室的张医生给它打完疫苗,又拉着秦宁聊天,说那个叫kiko的人住进他同一层楼了。
张医生还说要介绍他们认识,但最近对方鲜少露面,怕是不容易见面。
秦宁心说,应该见过了。
他想起那天夜里遇到的青年,对方兜帽遮住脸,他看不清长相。
张医生还得忙,秦宁没有继续停留,告别后,回住院楼。
电梯刚到二楼,他就听到很吵闹的争执声。
秦宁皱眉,提着kiko往病房走,路过护士台时,见很多人围在护士台。
汪海个头高,秦宁一眼看见他。
紧接着,他看到人群中间,抓住林护士胳膊不放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面色通红,手里还拎着个白酒瓶,一身酒气。
是李展。
他高声嚷道:“这是我老婆,你们管不着!”
人群护士医生们回应着他,七嘴八舌,都在让他赶紧松手。
李展指着汪海,“她刚跟我结婚就出轨,搁谁能受得了,奸夫还叫我抓个正着。”
秦宁先打电话报警,接着,慢慢挤入护士台中心。
汪海正拽住李展的手,强行扯开。
林护士脱离禁锢,感激地看了眼汪海,赶紧站开。
秦宁上前,将林护士护在身后。
李展顺势看来,见到秦宁,那脸色骤然一变。
他狠瞪秦宁,“又是你!”
最近接二连三倒霉,都是这人害的!这病秧子真他妈害人!
他大力甩开汪海的手,指着秦宁,“怎么上哪儿都有你。”
秦宁说:“这话我倒想问你。”
李展气得面容扭曲,捏紧手中的白酒瓶,但被汪海霍然擒住手。
就在汪海要抓他拿酒瓶那只手时,李展满目赤红,猛地挣开,抡起酒瓶就朝秦宁砸去。
汪海脸色大变,“秦先生!”
第50章
酒瓶靠近秦宁颅顶的瞬间, 被陡然横来的手掌猛地截住。
那手掌用劲往外一拨,酒瓶回弹,嗙地撞在李展额头, 登时“喀嚓”碎成几块。
紧接着,温热手掌轻轻捂住秦宁的脸,避免他受伤。
秦宁脸小, 一张大掌, 很轻易的遮住整张脸。
略带粗粝感的掌心倏然擦过秦宁鼻尖,袖缘携来的冰雪冷香让秦宁不太适应,他不禁偏了下头。
季应闲站在秦宁身后, 手掌挡着他的脸, 没有完全敷上去, 稍微隔了一点距离。
然而秦宁这一偏头,唇瓣不经意擦过掌心。
好似一颗不轻不重的石子投进湖水,掀起层层涟漪。
心再也无法平静。
季应闲很清晰地感受到掌心柔软温润的触感, 像一丝丝细微电流窜过脊椎,带起酥麻麻的异样感。
他忍不住拢了下手。
那是……
他眸光盛炙,锐利的喉结上下滚动, 一时间口干舌燥。
内心滋生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痒意,好似有什么轻柔的羽毛, 在心脏上挠了一下,又一下。
没有停,却让人有些难耐。
拂过秦宁耳边的呼吸非常炽热,他的耳朵不受控制的发烫。
季应闲没注意秦宁耳朵红了,全部意识都在自己的心跳上。
秦宁伸手拿开季应闲挡住视野的手, 侧身避开, 不等季应闲回神, 他倏然拉开两人的距离。
季应闲看了眼秦宁,心跳渐渐平息。
他再低头,睨着手掌。
须臾,眸光一敛,神色若有所思,不知在沉思什么。
对面的李展懵然几秒,抹了把脑门,一看满手都是鲜血,表情惊愕。
他抖着手,满目恐惧,嘴里直叫着“打人了”“杀人了”,语无伦次。
汪海哪管他嚷,马上钳制他双手,膝盖抵住李展背心,强行压他在地上。
旁观良久的几名男医生,也奋勇上前,帮忙制住这闹事的醉汉。
李展被众人挟制,气得眼睛冒火,什么脏话都往外蹦,曾见过他的人,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他先前追求林护士时,那叫一个彬彬有礼,哪知是这种脏话连篇的衣冠禽兽。
林护士抹了下眼睛,身边的女同事们搂着她安慰,少数知道李展身份的人,心中更加唾弃这家暴渣男。
季应闲不着痕迹地放下手,揣进裤兜,神态恣意的站在秦宁身旁。
秦宁冷漠的看着李展,他对这人的印象相当不好。
李展愤恨瞪着秦宁,额头鲜血淋漓,布满全脸,看上去很惊悚。
他骂道:“姓秦的贱人,你给老子等着!”
秦宁不悦看他。
季应闲走来,挡住秦宁,居高临下地低睨李展,俊美脸庞微沉。
他微俯下身,靠近几分,眯着灰蓝眼瞳,眼神危险。
“你再说一遍。”
李展眼睛被血洇红,不适地眨了几次,等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时,脸色秒变。
接着,一只洁净锃亮的黑皮靴踩住李展的肩头,碾得他肩骨生疼。
季应闲脸色阴冷,眼神阴恻恻的。
“有胆子,你再说一次。”
李展吞咽唾液,被酒精麻醉的神经狠狠一跳。
对上那双蛇目般寒戾的灰蓝眼睛,他不由打了个寒战,怂得没敢再吱一声。
他喝过不少酒,意识混沌,但这个人,他记得清清楚楚。
季家的季应闲。
是个惹不得的人物。
不光是他家世,更因这人是个疯批。
上次他去检查双秦研究项目,企图停止实验,这人招来领导,给他工作施压不说,还暗中切断他外面的资金链,让他在那单位,一点油水都捞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