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快让人停下!快去——”三皇子捂着耳朵,凄厉大吼。
只是旁人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皆捂着耳朵,疼得东倒西歪。琴声宛如魔音灌耳,穿透力极强,捂着耳朵也无济于事。一声声仿佛要震碎了鼓膜。
声音的力量远比人们以为的厉害,在这奇怪的音律中,他们只觉得脑子一抽一抽的疼,眼前人影憧憧,四肢都变得无力起来,摇摇晃晃的样子叫人担忧是否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七皇子忍着头晕目眩,使出全身的劲死命推棺材盖。这副棺材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很是沉重,阖上后好歹也是给母妃的遗体多了层保护。
“去!砸了他的琴!快把这声音停下来!”三皇子恶狠狠地踹了统领一脚,瞪大的眼珠子里泛着红血丝。
统领一个踉跄,屁股朝天摔趴在地上,心里恼了三皇子却又不能冲他发火,憋屈地自己爬起来,抽出佩剑,发泄似的大吼着朝外头冲。侍卫们见上峰杀气腾腾地冲出去,顿时也举着刀剑往外冲。
然而,外面并非他们想象中的场景。在他们的想象中,用这种下三滥招数的人,肯定是宫中那帮乐师,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位原来的大司乐,现在的御史大夫,墨子非。皇宫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中,料想他们也不会有多少人。
可一冲出来,他们就被眼前的境况吓懵了。
这是一支足足上千人的军队!
将士身着甲胄,手握长戈,队列齐整,血腥之气迎面扑来。
这是一支上过战场,刀口嗜血的军队!
为首的少年将军,额前留着一条新疤,一身银甲凌寒如雪。他高举起手臂,做了个行动的手势,众将士便如恶狼入阵。
养尊处优,从未经历过什么战事的禁卫军,在这群刚从边疆拼死厮杀回来的将士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不多时就杀得他们溃败而逃。
自诩大权在握的三皇子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泡妞耍狠他在行,真刀真枪的,他哪扛得住?眼见形势不妙,慌忙就想往来仪宫后门跑,路过正殿时,瞧见靠在阖上盖的棺材上的七皇子,脑海中灵光一闪。外面领军的那人,他方才在门前远远瞥见一眼,正是七皇子昔日的伴读楚风。如此,拿七皇子来威胁对方,可不正好?
提着刀准备往七皇子脖子上架,可刀子还没够到对方肩膀,他就被对方给空手夺了刀,一肘子捅在心窝子上。三皇子弯腰痛苦地捂着心口,不待做出反应,对方又是一肘子,直接锤在背脊。
啪叽——
三皇子趴在地上时还觉得有点懵。以前老听学堂的老头们夸七皇子聪慧过人、文韬武略,他从来不信。现在看来,这武功好似真的,比他厉害。
琴声已经停了,七皇子将人揍趴下后就不再管他,依旧寸步不离地守着棺材。之前三皇子的作为的确惊到了他,眼下正乱,他生怕有人有意或无意地损了他母妃的遗体。
外边的动荡镇压得很快,在众将士差不多扫尾时,楚风当先闯进了正殿,一眼就望见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人。
“殿下。”
“阿风?”七皇子惊诧,楚风不是还在边疆御敌吗?
看他嘴巴张合了下却没听到声音,楚风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之前墨子非吩咐他们堵上了耳朵。取下塞耳朵的棉花,楚风嘴边浮现欣喜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对方,低声庆幸:“还好,我没来迟。”
感受到对方心脏有力的跳动,七皇子莫名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些粘稠,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良久,七皇子才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对方,询问,“阿风怎么会在这里,边城那边如何了?”
边城的安危远比他的安危更为重要。若是楚风因他而不顾边城,那他……
“暂时无碍,有副将军顶着。梦鹿也还在那边守着。”楚风解释道。大燕国人才济济,还不至于连个守城的将军都找不出来。何况,还有梦鹿在。
灵梦鹿虽为女子,却心思透彻,跟着他学习了一段日子的剑法和兵法,又经历了战场的磨砺,如今已然成长为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
“前几日墨大人传了密信,道你有危难,召我率楚家军前来。”楚风回忆起当时的事情,有些感慨,又有点庆幸,“我原以为他居心叵测,但想到此事涉及到你的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幸好,我来了。”
他对墨子非的感情比较复杂,当初他自请去边疆时,因年纪轻轻又不曾带过兵,并不为陛下和朝臣信任,还是墨子非说服了陛下,放他去了边疆。这次也是多亏了墨子非,不然他怕是要错过救七皇子的时机。
可是,他阿妹嫁给三皇子做侧妃一事,他远在边城却也听说了,此事多半是墨子非的主意。若非当时战事吃紧,又有娘亲寄来的劝阻信,他定是要回来阻止这婚事的。如今木已成舟,他恨自己无能为力,却也不免迁怒于墨子非。
“墨大人倒是真的神机妙算。”七皇子语意不明地夸了一句。
几日前便已经料到了今夜的局面,说他是神机妙算,倒不如说他是步步为营、心机深沉。
第18章 君临天下
“微臣就当殿下这是在夸微臣了。”墨子非背着一把七弦琴,肩上立着一只白羽凤头鹦鹉。
被当事人听到他背后的议论,七皇子却坦然看向他,不甚恭敬地道,“我还要感谢墨大人的不杀之恩呢。”
今夜,墨子非的确算是救了他一命,可是,造成这场危机的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位救人的墨大人。
因此,七皇子一点都没有任何被救的感激之情。
“微臣岂敢?微臣还想拨个头筹,给您提前道个喜。恭喜您即将荣登大宝了,太子殿下。”墨子非抱拳作揖。
不顾七皇子微沉的面色,墨子非从袖中抽取一份圣旨,“这是陛下册封太子的诏书。”
七皇子没有接诏书,俩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楚风替他收下了这份诏书。
“这里还有一份微臣收集的三皇子党谋逆的罪证。里面的东西,想必两位都会很感兴趣。”墨子非又取出一份折子,笑着递给七皇子。
这次,七皇子接过了折子,打开看了一会儿,眉头就皱了起来,狐疑地瞅了眼温和笑着的墨子非,半信半疑地将折子递给楚风,“你最好看看这个。”
楚风不解地翻开折子,只见上面搜罗了楚柒柒犯下的种种罪过:
初三傍晚,楚柒柒乔装后出入百焰楼,买凶截杀大军粮草;
初七夜,城东三里竹林,楚柒柒与禁军统领密谈;
初八晌午,楚柒柒命丫鬟给三皇子送了糕点,内有密谋纸条;
……
“这……不可能的,柒柒怎么会……”楚风想要反驳,但上面的记录极为详细。连具体什么时辰,劫粮草犯人的供词,目击证人的供词,还有物证……齐全得叫他连辩驳的勇气都没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她是吞噬天蚕啊!只是这个原因,墨子非并不能告诉对方。
“证据已经交给太子殿下您了。该如何处置三皇子党,自有您自己来决断。”墨子非忽而浅浅一笑,“我原是蓬篙人,停留此处,不过是与陛下有缘,如今知音已故,我也是时候离去了。”
“太子殿下,楚世子,后会无期。”
夜色沉沉,墨子非背着琴大步朝外走,仿若信步闲游,尤为洒脱。
半晌,楚风神情莫名地道,“这墨大人,行事真是叫人难以捉摸。”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带着一把琴来,搅乱了整个朝堂,如今又带着这把琴,说走就走。
“他把你的鹦鹉也带走了。”七皇子开口,说出的话却让楚风一愣。
说实话,这只鹦鹉他已经许久没想起来了。其实,他早就已经怀疑,这鹦鹉或许原本就是墨子非的。
感叹完后,楚风低头看看手里的诏书和折子,又是一脸愁容。
——
说要离开的墨子非,实际上却到了三皇子府邸。
指尖轻点玉佩,白龙虚影腾空而起,一个巨大的结界将整座府邸笼罩。
“非攻——涅灵锁!”
碧绿色的珠子浮空,咔吧咔吧变换了形态,成一个正十二面体的镂空碧色小笼子。
涅灵锁是非攻的一百零八种形态之一,乃墨家先代设意为捕捉吞噬天蚕而制造的形态。
吞噬天蚕之所以难以斩杀,就在于普通的力量根本无法杀死它们,只有世界的源力能将其涅灭。涅灵锁可沟通世界意识,获取部分世界源力,用以困杀吞噬天蚕。但因此能力过于逆天,涅灵锁一个月只能使用一次,且同一个世界位面往往只能用一次。借用世界源力过多的话,同样会导致世界走向毁灭。
因为只有一次机会,故而命理师在捕捉吞噬天蚕上都格外谨慎。往往会设计将其逼入绝境,剥离它窃取的气运后,才动手。
墨子非握着涅灵锁,推开了楚侧王妃的闺门。
此时的楚柒柒正一脚踏在窗沿,准备翻窗。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惊呼:“居然是你?!”
“涅灵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