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尚才十三岁的他,身高不及林世成高,但气势却丝毫不逊色对方,甚至隐隐有压过的趋势。
他冷声质问林世成,“谁让你自作主张将他带来这里的?”
第38章 谁也别笑话谁
手腕被攥的生疼,林世成挑了挑眉,却也没生气,反而对江煜行了个礼,说道:“殿下,这里说话不方便,若有事,我们找个酒楼要间雅间慢慢谈如何?
经他这一提醒,江煜才终于清醒了些,他同意了林世成的提议,让林世成前面带路,自己则退到了和韩时卿并排的位置,面色依旧阴沉。
韩时卿本就没睡好觉,今天听到的看到的又太多,这会儿正在脑子里梳理,跟在林世成后面,也没说话。
升平坊是烟柳之地,并没有正经酒楼,三人需要走到平乐坊,这段距离不近。
江煜在韩时卿右侧走着,手握成拳,又松开,几次后,才小声与身边人问道。
“你为何允许他牵你的手?”他的语气甚至带了些委屈和别扭,“以前你并不喜欢别人碰你。”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刻意压低,但由于右耳失聪,字音咬的不是很清晰,韩时卿想了会儿,才理解他的意思。
他本想回那是林世成自己上赶着拉着他,他并不喜欢对方的靠近。
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他对这狼崽子解释干嘛?俩人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自己的事江煜压根管不着。
想到这儿,他冷哼一声,故意说:“牵就牵了,我就乐意让他牵着又怎么了?难不成你还能把他的手给砍了?”
江煜一愣,接着那双眼睛刷的就红了,气的。
他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我能。”
“什么?”
“我能砍了他的手。”江煜直勾勾盯着韩时卿的眼睛,眸子幽深。
韩时卿:“……”
林世成后背蓦地一凉。
“疯子。”就因为知道江煜真做得出来这种事,韩时卿才觉得不寒而栗。
他能看得出如今林世成是一心向着江煜的,这人既聪明又有能力,还知道审时度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江煜只因为自己赌气的一句话,就要惩治林世成。
足以见得他确实没变,还是那个把所有人当成棋子的狼崽子。
和江煜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韩时卿直到现在都猜不透江煜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之前俩人在一起的时候,韩时卿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和江煜一起过了,那爱的要死要活的,特别热烈。
可后来江煜的背叛就像当头给他浇了盆从十二月结了冰的河里捞出来的冰碴子水,从脑瓜顶凉到了脚底板。
那时候他看的最多的就是面无表情处置左相府和将军府的江煜,这小子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给过他笑脸。
可当真把卸磨杀驴玩的顺溜极了。
韩时卿觉得这人,大抵是不喜欢自己的。
江煜对他的感情更像一种控制欲,喜欢看他被耍的团团转却仍旧为了这段感情要死要活的狼狈样子。
江煜太擅长伪装,有的时候让他分辨不清从他嘴里说出的真话还是假话。
但有一点,韩时卿清楚了。
这狼崽子眸子里戾气尽显的时候说出的话,基本都做不了假。
*
大年初一,小酒楼都关张歇业了,三人找了家有名的大酒楼进去,由小二引着上二楼雅间入座。
正好也到了午饭时间,林世成看了眼身边这两位,招呼小二道,“你们这里可有什么招牌菜……”
“我来点吧。”谁知他话未说完便被江煜打断,江煜从善如流地点了五道菜,每道菜都是韩时卿爱吃的,想了想,他又点了壶烧刀子,叫小二烫好了再端上来。
林世成默默将这些细节收进眼底,目光在韩时卿和江煜之间流转,意识到两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廖云凡并没有对他说过韩时卿和江煜的关系,所以这方面他了解的不多。
只单看这一路,韩时卿身为镇北将军府家的小少爷,见着在逃的九皇子,竟然连个惊讶的反应都没有。
他可是知道前些时间远安帝闹得很凶,非要说是韩靖宇将九皇子放跑,还要追究其罪责。如果韩时卿此时将九皇子交到远安帝手里,那便是大功一件,没准还能惹得那昏君红颜大悦,给他论功行赏。
可韩时卿确实没有那么做,这一路上他和江煜的气氛甚至可以称得上平和,十分古怪。
再说这位九皇子就更有意思了,对待韩时卿的态度完全可以称得上小心翼翼了,甚至还有些讨好的意味在里面。
“林世成,我应当告诉过你,不要和韩时卿走的太近,你为何不听?”江煜目光锁定林世成,态度冷硬。
“殿下,我信得过时卿哥哥的为人,有些事情他应当知道,若是他能想开,镇北将军那里……”
时卿哥哥……
江煜放在桌下的手紧了紧,眸光泛冷。
“你觉得可能吗?”他打断林世成的话,反问道,“镇北将军府如今如日中天,他何故要与我们站成一路?”
上一世,韩靖宇直到最后都在保护远安帝,他的确是个忠臣,但败在选择的主子不是个好主子,最后忠臣变罪臣,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这一世,自上次韩时卿晕倒之后,江煜便在心里放弃了走将军府这条捷径。
他不会再利用韩时卿,但这次他要让韩时卿亲眼看着,即便自己没有利用他,远安帝也注定当不久这个皇帝。
因为他那个大哥不配做帝王。
“过高易折。”林世成笑笑,“韩将军最近看不惯陛下的做派,写了好几封暗含批判意味的折子,陛下本就是个心高气傲听不进去话的人,被这般说上几次,再加上因九皇子您的事对将军府起了疑心,如今对韩将军的态度可是大不如前了。”
他看了眼韩时卿,继续说:“时卿哥哥你也应该看到昨日将军的脸色了吧?”
韩时卿皱着眉看他。
林世成兀自说:“昨日宫内除夕夜宴,南族进献给陛下一个绝色美女,陛下当即封她为妃,连出身都不问,只道是被那女子迷了双眼,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晓得了。”
他道:“时卿哥哥的姐姐入了宫,贵为将军嫡女,也只不过封了个妃子名号,如今那女子只因容貌绝色,跳了支剑舞便令陛下神魂颠倒,得了这封赏,可真让人开了眼了。”
“再说,陛下平素连早朝都很少上,这女人一来,恐怕就更分不出功夫来治理国政了。”
“韩将军是心系国家的人,见到这样的帝王,他怎能不愁?”
“够了,林世成。”江煜拦下林世成的话头,说道:“这些话还轮不到你告诉他。”
这一世,他认识林世成比前世还要早,他也确实欣赏这个人,能文能武,头脑聪明,是是非非分的很清楚,说白了他和林世成是一类人。
自己当前应该做什么,以后应该做什么,林世成想的很明白。
他懂江煜的抱负,并发誓要效忠于他,一起重现江氏王朝曾经的盛世。
但,江煜也清楚,就因为这人和自己太像,所以面对韩时卿的时候,自然而然会被吸引,从而……沦陷。
所以,他不想让林世成和韩时卿有这么多的交流。
再说,他也不喜欢林世成这种对韩时卿咄咄逼人的态度。
这让他有些烦躁。
“原来是这样。”林世成的话有理有据,韩时卿联想韩靖宇的表情行为,几乎立刻就信了这种说法。
“原来我爹也开始怀疑自己了。”
韩靖宇做官几十年,年轻的时候待在北境保家卫国,岁数大了就回来领导永安城的银甲军和金甲军保护城中百姓和远安帝,他从未有所懈怠过。
可是他记得远安帝下令肃清皇子的那天,他爹是顶着多大压力去的,又在事后多少次借酒浇愁,情绪憋闷。
人心都是肉长的。
韩靖宇再是个忠臣,也是个人,他也会质疑拥护远安帝到底是对还是错,这位皇帝又值不值得自己再如此为他拼命……
说话间,菜已经陆续上齐了。
韩时卿将自己的酒杯满上,一口烧刀子下去,脸色也红了半分。
他说:“江煜,你放心,你们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对我爹提。”
说完,他对林世成笑笑,“小林,你是个聪明人,你跟的这个人也是个聪明人,你们两个在一起肯定能实现你们的目标。”
“但是这条路,我不会和你们一起走。”他说:“或者说,至少现在我不会和你们一起走。”
林世成率先发问:“为什么?”
却见韩时卿笑呵呵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去,才伸出修长的指头指了指江煜,又指了指林世成。
“因为待在你们两个身边,我一句真话都听不到。”
说到这儿,他攥着酒杯的手猛地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白色瓷杯便碎成了零星的几瓣。
他抓着一块碎片抵在林世成的脖子咽喉处,敛去笑容,眸中只剩料峭的冷意。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林世成。”
“小琴是不是你杀的?!”